苍茫大地之上,两匹棕色骏马奔跑。
锦心骑在马上,长安城已远远甩在身后。但她不敢停留,她们在皇宫休息了一夜,已是奢侈。其实原本是要宇文清连夜送她们出宫,然宇文清果断拒绝,说什么宫门已关,刺客的事情他还要想办法解决。愣是逼着她们睡了一宿,说来也怪,昨晚她睡得特别沉,醒来时天已大亮。
忽然,前方不远处出现大批人马,拦住她们去路。他们个个五大三粗,身材魁梧,似乎守在那里就是为了等她们两个。
她们连忙拉缰绳,马匹发出嘶吼,停了下来。
两方相隔数仗对峙,孰强孰弱,一眼便知。
阿诺也不轻举妄动,嗤笑道:“这样大的阵仗,未免也太看得起咱们。”
对面一人喝道:“我大魏岂是你们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阿诺不以为然,挑了挑眉,道:“看看你们身后。”
那人满脸不屑,冷哼道:“死到临头,耍什么花样。”话音刚落,后面果然冲过来一群江湖中人,不由分说举剑就刺。
眼见两拨人打成一片,刀剑碰撞发出刺耳的鸣叫,血腥味瞬间弥漫在空气中。阿诺边摇头,边啧啧道:“为什么就不信我呢?”
于是,她们绕开打斗继续赶路,眼看打斗的场面被远远甩在身后。
阿诺的声音在风中飘道:“你说的没错,他就是傀儡皇帝,你还不算太笨,没跟他来魏国。”
锦心不解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那救我们的人不是魏…宇文清派的吗?”
阿诺道:“你以为在长安城,我为什么要去绸缎庄那么久,真以为我有闲功夫瞧那绸缎。”
锦心恍然大悟,却更不解,道:“救我们的人是你找来的,这怎么可能?”
阿诺道:“怎么就不可能,从出皇宫开始,就有人鬼鬼祟祟跟着我们,我当然要做好准备。”
锦心讶然道:“阿诺,你是怎么做到的,那些救我们的人亦非寻常人家。你到底是谁?”
阿诺狡黠笑道:“你不需要知道我是怎么做到的,你只要知道我会保护你就够了。再说一次,我只是一个奴婢。”
说完,阿诺猛地夹马背,洁白衣袂随风飘扬,棕色骏马在茫茫大地上疾驰狂奔。远远看去,仿若两匹骏马争相追逐,又仿佛两片白云欢快漂游。
她们日夜兼程,不眠不休,终于目的地越来越近。
锦心眼圈乌黑,只觉大脑昏昏沉沉,在熟悉的道路上,知道金陵已经很近很近,遂又强打精神。
只见前方道路蜿蜒崎岖,路的两边被不高的山坡包围,坡上野草丛生,仿佛为守护这条路而生。
当她们进入这条路的时候,阿诺面色凝重,拉住缰绳,大声喝道:“停住。”锦心依言拉住缰绳,道:“怎么了?”
“杀气。”
锦心见阿诺目光戒备的扫向两边高处的山坡,心知不妙。
果然,右边草丛中一支飞镖划破空气似闪电般飞向锦心,锦心瞪大眼睛看着如寒光般的飞镖,“砰”的一声,飞镖被珠钗打落。
所有的疲倦顷刻消失,锦心只觉背后冷汗潺潺。
不及反应,草丛中冒出数名黑衣人,举剑,俯身凌空跃下,直直朝锦心刺来,仿佛雄鹰展翅扑向猎物。
阿诺早已抽出马鞍上的长剑,纵身一跃,抢先搂着锦心飞下马背,落地无声,姿态优雅。然而,那黑衣人即刻掉转剑尖,猛地攻向她们。
阿诺把锦心护在身后,与他们过招。可这些人不似宫中侍卫,空有蛮力,而是训练有素的高手。
面对凶猛的攻势,阿诺接招游刃有余,不出片刻,已划伤对方。
忽然,黑衣人停手退出数步。阿诺亦停手不追,紧紧护着锦心,那为首的人盯着阿诺道:“姑娘身手不凡,我等佩服。只是我们要的是你身后女子的性命,与你无关,你若是让开,我们也不会为难你。”
阿诺冷笑道:“姜贵妃手下的狗竞这般没骨气,耸的真快。”接着,一字一句道:“要杀她先过我这关。”
黑衣人愣了愣,似乎没料到阿诺知道他的来路,等等,这丫头出言太不逊,顿时青筋暴起,厉声道:“倒是有点见识,如此不识趣,今日这离子坡就是你们葬身之地。”
他大手一挥,同身边人一起举剑扑了过来。阿诺抬起握着剑柄的手,猛地回击,将扑面而来的利剑尽数挡了回去,刀剑碰撞的声音响彻幽谷。
为首的男人趁着空隙攻向锦心,锦心连连闪退。阿诺见状,扔下攻向她的人,倏地转身击向为首的男人,而后面的人攻势更猛。
为首的男人接了两招,面露喜色,似乎为找到破绽而高兴,而这破绽自然是锦心,只要瞅到空就攻向锦心。
阿诺因连日赶路本就有些疲惫,此时即要护着锦心,又以寡敌众,隐隐有些招架不住。当意识到这一点时,她出招更快,长剑猛地刺入一人的心脏,抽出时鲜血飙出,如喷泉般洒在阿诺洁白衣袂上,亦飘到身后,染红了锦心的衣衫。
空气中血腥弥漫,透着浓浓的肃杀之气。
阿诺这边与人胶着,眼看锦心那边被人袭击,她一脚踢开与她对打的人,倏的移步推开锦心。
锦心被推的踉跄,再抬头却见阿诺已被划了一刀,她心中焦急,奈何不会武功,此刻她为自己不会武功感到着急。
而阿诺手臂被重重划伤一剑,血顷刻染红臂膀,她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甚至越发狠戾,一剑过去再次击毙一人。同时锦心亦中剑,被人刺中胸口。
阿诺有些急躁,顿时射出短刀击中那人头颅,她拉住胸口汩汩流血的锦心突破袭击,将锦心推到马前,喝道:“上马。”锦心强忍住胸口疼痛,深深看了阿诺一眼,迅速蹬上马背,还未坐稳,阿诺用力拍了马身。
骏马狂奔,锦心回头看见阿诺的后背又被刺中,于是布满血丝的双眼,水汽氤氲,锦心压住心中酸楚,握紧缰绳,不出片刻,身后杀作一团的人被远远甩开。
南府
太夫人静静躺在床上,面容枯槁,嘴唇呈黑紫色,似油尽灯枯。而此刻整个南府的人几乎全守在偌大的逸云轩里,似乎要陪太夫人最后一程。
南亦辰坐在床沿上,他的眼中爬满血丝,颓废的垂首,目光无聚焦的落在大夫身上。
他沙哑着声音,道:“真没用,连区区七日绝都解不了。”
那三名大夫额间布满细汗,一人大着胆子说道:“将军,天地良心,我们真的尽力了。您就放我们回去吧。”他说完,畏缩的目光看向南亦辰,生怕南亦辰不高兴将他们斩了。然而南亦辰神情依然颓废,仿佛没听见他说什么,独自沉浸在悲伤中。
这时,屏风后的张嬷嬷走过来,说道:“将军,自从太夫人出事,二夫人就不知所踪。枉太夫人对她那么好,出了事也不见她有半分难过,她走的那日,我还看见她和她的贱婢不停的骂太夫人,骂将军,骂的可难听了……”她越说越慷慨激昂,脸不红心不跳,满肚子的话未说完,南亦辰却打断了她的话。
“别再提她了。”
他的语气有着满满的不屑,所以张嬷嬷也不觉尴尬。
房间又陷入沉默。半响,南亦辰聚拢目光,望向三名大夫,疲惫无力的说道:“你们走吧,你们的家人在家中等着你们。”
三名大夫闻言如蒙大赦,拔腿就往外冲。
“等等。”
大夫停住脚步,暗暗叫苦,发誓若有命回去,一定砸了自己的招牌,把这响当当名气送给别人,谁要谁拿去。
南亦辰道:“药箱拿走。”
就在他们抹了一把汗,转身拿药箱的时候。门口冲进来一人,那人衣着褴褛,浑身被鲜血浸染,头发蓬乱,双目赤红,眼圈乌青,脸上斑斑血迹,乍一看,仿佛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不是锦心又是谁。
她这一冲进来,瞬间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慕容楚楚惊叫:“你是人是鬼?”
锦心径自从褡裢中取出夕颜花,跑到大夫跟前,小心翼翼的捧着夕颜花,急切道:“这是夕颜花,太夫人是不是有救了?”
那大夫接过已风干的白色夕颜花,霎时,眼中放出耀眼的光彩,激动道:“正是夕颜花。”另两名大夫早已围了过来,之前的恐惧之色皆被欣喜代替。
锦心重复道:“太夫人是不是有救了?”当看到大夫连连点头时,锦心的一颗心终于放下来。
锦心刚松一口气,阵阵晕眩如潮水般袭来,可是她不能倒下去,哪怕已撑到极限也不能倒下去。
三名大夫的身后站着神色复杂的南亦辰,当三名大夫从眼前离开后,她的眼帘出现高大挺拔的身影。
此刻,她神志有些恍惚,见到南亦辰,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她一把抓住南亦辰的衣袖,说道:“为取夕颜花,阿诺被困在离子坡,你去救救她吧。”
南亦辰看着眼前狼狈不堪,胸口隐隐渗血,羸弱的仿佛风轻轻一吹就会倒下。不仅不关心自己的身体,却还惦记着别人的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