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深秋的夜寒凉冷冽,冷宫的夜凉上加凉。
冷宫向来没有烛火油灯,逢夜幕降临只有无尽的黑夜陪伴,或清冷冰凉的月光。今日锦心难得有了火折子,还有取暖的黑炭。
她喜滋滋的燃起火折子点燃黑炭,可这黑炭偏偏和她作对,点了许久也点不燃。
锦心不信邪,试了许久也未点燃,地上躺着好几个燃尽的火折子,手中火折子眼看就要没了。
她有些着急,直骂黑炭不争气,当最后一个火折子也灭了,锦心气愤的随手甩出火折子残骸。
然后往里屋卧床钻去,拉上薄被不服气的直骂罗天晟逗她玩。
不一会儿,困意袭来,锦心阖眼沉沉睡去。
迷迷糊糊中锦心觉得特别暖和,好像是她自己点燃了黑炭,正围着炭火高兴的哼着小曲。
“走水啦……”
“走水啦……”
好吵,谁在大呼小叫?
怎么小火盆变成了火山?锦心仿佛在被火舌追赶,连忙拔腿就跑,可这火舌追的很紧,她怎么也逃不掉,跑着跑着忽然掉进深坑中。
扑通!
锦心在深坑中撞的不轻,忙抬起头来,才发现从床上掉下来了。
而眼前却是熊熊烈火。
咳咳!
锦心被困在大火中,浓烟滚滚而来,呛得她不能呼吸。
外面嘈杂的声音响成一片。
“走水啦!快点救火。”
锦心傻了,大火堵住了门口,堵住了她的去路,衣服也被火舌缠住。
一阵慌乱过后,锦心镇静下来,不能坐以待毙,要逃出去。
于是拖着被火舌缠绕的衣衫冲出火海,在烈火中眼睛被熏的睁不开,头发被火烧焦,衣服的火势与火海衔接迅猛增长,冲出来时俨然一具火球。
锦心本能的在地上打滚意在灭掉身上烈火。
救火的嘈杂声震天响,而这座被人遗忘的冷宫却无人理会,他们救的是被火势波及的周边寝殿,或者别的什么。
锦心一身狼狈,发丝蓬乱,身上被烟灰熏的灰扑扑,白皙的脸庞也被黑灰覆盖。
她瘫坐在地上,惊恐的看着火光冲天的寝殿,耳边充斥着噼里啪啦声。
阵阵西风狂吹将火势吹得更猛,吹得更远,波及的更广。
锦心脑子在怎么反应慢,也明白自己惹祸了,只能在心中默默祈祷这里的确是被人遗忘的地方,不会有人进来,不会有人问责。
直到寝殿被烧的坍塌,火越来越小,嘈杂的救火声越来越小,冷宫再次被黑暗笼罩。
上天没有听到锦心的祈祷,这里并没有被人遗忘。
那由远及近嘈杂的脚步声从红墙外传到锦心耳中,一听就知道有不少人。
“皇上驾到。”
太监总管尖细的声音在墙门口响起。
锦心收回落在红墙上的目光,卑微的伏跪在地上,心口直发颤,身子忍不住抖动。
须臾,阵阵脚步声涌进冷宫,同时伴着火把的亮光映得冷宫如同白昼。
锦心低着头,余光瞥见明黄色龙纹衣摆,与之相邻的是红袍金凤展翅衣摆,多么相配。
萧绪扫了一眼地上的锦心,蹙眉看向已成废墟的冷宫。
罗芷萦小心的问道:“谢采女该如何处置?”
锦心一颗心扑通扑通跳,屏气凝神等待判决。
空气骤然凝固,所有人在在沉默中等待皇帝的旨意。
萧绪冷冷道:“斩。”
这一刻,锦心仿佛被抽干了力气,几乎要跪不住了。
她不怕孤寂,不怕寒冷,不怕别人对她的鄙夷轻蔑,可她偏偏怕死,哪怕卑微苟且的活着,也好过没了性命。
从阿彩口中知道皇上冷酷,对待身份低微的妃子宫女毫不留情,所以有那么一瞬她想要求饶的,但是这么冷酷的皇帝应该不会放过她,求饶只会失了最后的体面。
于是,她选择了沉默。
忽然间一个人冲了过来。
“皇上饶了谢采女吧。”罗天晟跪在萧绪面前求情。
罗芷萦秀眉微蹙,小声斥道:“天晟别胡闹。”
罗天晟道:“谢采女的火折子是微臣给的,微臣愿承担罪责,求皇上放过她。”
萧绪俯视罗天晟,脸上已有不悦。
罗芷萦见状,福了福身子,道:“皇上恕罪,天晟素来爱开玩笑,回头臣妾好好教训他。”
罗天晟脸色焦急,道:“皇上,微臣没有开玩笑,火折子是微臣给的,黑炭也是微臣给的,都是微臣的错,求皇上饶了她。”
萧绪勾唇浅笑,道:“天晟看上了谢采女?”
罗芷萦楞住。
罗天晟微怔,旋即脸颊染上红晕。
萧绪道:“既然如此,朕饶了她。”
罗天晟大喜,连连磕头谢恩。
萧绪又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朕看在你的面子上,赏五十大板。”
罗天晟忙道:“陛下,谢采女她身子娇……”
“一百。”
罗天晟顿时将求情的话咽了回去,改口道:“谢陛下恩典。”
萧绪扫了一眼锦心,似笑非笑道:“她要是熬过了这一百大板,朕将她赐给你。”
接着,过来两个侍卫将锦心拉了下去。
罗天晟紧跟着告退。然后紧跟着行刑的侍卫,悄悄塞银票。
因着侍卫的“手下留情”锦心算是熬过了一百板子,但也伤的不轻,小身板动弹不得。
罗天晟有心带她出宫,奈何她动不了,于是便托付给皇后罗芷萦。
罗芷萦拗不过自己弟弟的苦苦哀求,只好答应照顾锦心。
当罗芷萦看到梳洗干净的锦心时,怔了老半天。
锦心在坤宁宫着实感受到皇后的亲和善良,皇后对她极好,亲自为她上药,问她想吃什么尽管说出来。
自锦心有记忆以来,皇后对她是最好的,并且不会讥讽她,一时间感动的差点泪流满面。
休养几日竟有些舍不得皇后娘娘。
罗天晟每日都会来看望锦心,每次急着要带走锦心,皇后都会拦住,说伤还没养好。
锦心倒是无所谓,去哪里都是一样的,只是每次看着罗天晟着急的样子,心中难免愧疚,因为她其实可以下地活动了,走出宫应该没问题的。
怪只怪皇后娘娘招待的烧鸡太诱人了,龙须糕太美味了,宫女们太热情周到了。
她心中一百个舍不得,便赖在软绵绵的床上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