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子雄其实一直在欣赏勒戈夫这种看起来很绅士的一系列动作,就是电影中谢利博士他总是要随时保持绅士的样子一样。
这是西方所谓的贵族让自己看起来更文明更有文化更优秀的装门面的行为,他们以为他们的礼仪非常的有档次,有文化,但实际呢?
跟中国的比起来差了十万八千里,中国人开始讲礼仪时,在周朝就开始了,汉朝时就正式成书了,叫《礼记》,专门来记录与规范人们的礼仪的。
随着《礼记》成为四书五经的一员,想想中国对礼仪这东西研究了多少年。只不过进入20世纪破旧文化,把这些礼仪的东西全丢了而已,真要讲起礼仪来,中国的礼仪要甩全世界其它文化几十条街。
但如今好多的中国人却在假惺惺的学习西方的仪礼,而西方人却以全球最文明的礼仪自称。
实际上不是中国的礼仪太封建太冗长了,西方的礼仪算个屁。
当然,这只是尹子雄的思绪稍稍的发散了一下。
问题还是要回答的嘛。
“我感到很荣幸,《绿皮书》震憾到了你。其实《绿皮书》的起源还要从我看的一列系的电影开始,在读大学时我偶尔看到了一部以黑人为主题的电影,叫《激辩风云》,讲到美国黑人被黑人被剥夺选举权,并在就业、司法、军役、婚姻等各方面受到隔离和歧视,于是主角组建了辩论队去为黑人争权的故事。”
“嗯哼,然后呢?”
“然后我就觉得黑人争权这类题材吸引住了我,于是我开始找所有关于黑人争权的电影出来看。像什么《撞车》、《珍爱》、丹泽尔·华盛顿主演的《光辉岁月》、《哈莉特》、《紫色姐妹花》等影片,但是这些都不敢讲得深入,也不愿直面白人对黑人歧视的真实程度。于是,我找到了很多的资料,特别是美国1961年肯尼迪总统签署的一项行政命令,采用了‘平权法案’这个词,才有了1964年美国的《民权法》。”
“这让我想到了是不是可以写一部正好肯尼迪提出平权法案这个概念时起,后续美国黑人为平权所做平权努力的一个故事呢?然后再找一些资料后发现,那时候黑人在美国出行是需要本旅行指导书的,叫《黑人汽车旅行绿皮书》,于是,切入点就被我找到了,之后就创作了《绿皮书》这个故事。而《绿皮书》的故事也是正好发生在1962年,正是通过《民权法》前斗争最激烈的时刻。”
“噢,太棒了,听到你思路起源的历程真的让我着迷。但是我很迷惑的一点是,为什么美国人没有把这个拍成电影?”
“谁知道?”
勒戈夫这个有点法国传统的讽刺意味,尹子雄笑着耸了耸肩,并不准备回答。
“行,那我们聊下一个话题。你如何看待种族歧视?”
“哦,那你如何用中国导演的视角去看待《绿皮书》中的种族歧视?我看你拍的内容还是相对温和的,这是为什么?”
“任何一个国家都有它的发家史,成长史。包括在中国刚成长的时候也是伴随部落之间的战争,融合才完成的,但那是五千年前的事了,像欧洲那也是一千年多前的事了。很显然,美国立国太晚,还没有经验处理这种种族矛盾,只学会了用原始方式。所以,我尽量的冷静与客观的去描绘这件事。”
“至于你说影片中没有太多种族歧视的更残酷的镜头,那是因为影片的目的在于融合两个族群,而不是重新激发两个族群之间的矛盾,我们只需要让观众明白曾有过这些歧视的行为就行,没必要非得向观众展示歧视的内容有多残酷与血腥。”
“那你的影片中的男主为什么要选择一个意大利裔的呢?而不是别的,比如法国、西班牙之类的?”
“因为意大利与希腊是西方文明的发源地,意大利人更会包容,甚至能客观的看待不同人种。”当然,尹子雄这有拍马屁嫌疑,意思是真正的欧洲的文明人是能包容黑人的。
“可是你在影片并没有把男主角塑造成一个有文化有素质的意大利裔文明人。”
“男主角没有素质,没有文化,那只是表象,只是他的生存方法。虽然他粗俗,但他做的事情比很多看起来文明的人更像文明人。”
“哇喔,这句话我很喜欢。尹导,你可以做个年轻的诗人!”
“哈哈,谢谢,诗词在现代社会已经被写成了歌词了。”
“哦,你说得很对。那么,尹导,你怎么看新浪潮的作者电影,艺术电影?你在中国可不少抨击过新浪潮、作者电影、艺术电影的,能谈谈你的看法吗?”
哟嚯,这问得一点都不委婉啊。
“勒戈夫先生,你做的功课很足啊。”尹子雄笑着给勒戈夫倒了一杯茶,勒戈夫笑着致意。
“谢谢,如果你不愿意回答,可以进行下一个问题。”
“没事,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说话出来的负责,既然是我说了,肯定我需要去解释它。”
勒戈夫点了点头。
“我确实抨击过新浪潮、作者电影、艺术电影,但同时我也不反对这类电影。我之所以抨击,是因为这类电影让电影远离了普通的人民群众,这类电影的创作者们让观看电影的门槛变得越来越高,让普通观众对这类电影越来越觉得无聊。这样下去,只会让电影行业走向灭亡,让好莱坞的大片俘虏了我们的观众,赚走了我们的票房。”
“能具体说说吗?比如为什么你觉得新浪潮的电影让观影的门槛变得越来越高了呢?”
“因为看懂这些作者电影或艺术电影需要观影人懂得许多的电影专业知识,比如视听语言,摄影构图,色彩暗喻,声音讲故事,影片留白以及暗喻等等,这些会让普通观众很难去懂,一个工厂上的工人,一个开公交车的司机,一个每天为了家庭奔波的人,他们哪有时间去学习电影的专业知识呢?他们连学习赚钱的专业技能都不一定有钱有时间,更不要说关于电影的了。”
“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有些电影的创作者为了让他们的电影更加的所谓艺术化,开始让电影越来越让普通人看不懂了,慢慢的他们把电影变成了精英阶层的艺术。电影作为一个重要的娱乐普通大众的功能被他们改变了,他们剥夺了普通大众看电影的权力。”
“哪怕就是在艺术气息最浓厚的欧洲,为什么新浪潮的作者电影、艺术电影挡不住好莱坞那些为普罗大众服务的商业电影呢?欧洲大部分国家电影票房的70%都是被好莱坞赚走的吧?”
“精英毕竟是少数,普罗大众才是社会的基石,电影既要服务精英,也要服务普罗大众。只服务于精英的电影,这些才是我反对的。”
“哇喔,抱歉,尹导,你的这番话让我反思了新浪潮是否真的带来了利好。我想,我会把你这段话原封不动的传播给欧洲的电影人的。”
尹子雄耸了耸肩,表示无所谓。
“那你既然抨击新浪潮,为何又来参加艺术很纯正的威尼斯国际电影节呢?”
“那些抨击好莱坞大片的为什么还要进电影院去看好莱坞大片呢?我抨击它,并不代表我不会拍这类电影,其实这类电影不用拍得那么的晦涩难懂,它一样的可以有很高的艺术价值的。”
……
好吧,采访了有四十分钟,问了大概十来个问题,当然有一些问题的延伸。一个抨击新浪潮的问题,可以问出尹子雄对新浪潮的看法,尹子雄对欧洲艺术电影的看法,对亚洲艺术电影的看法等等。
再比如尹子雄对电影发展的看法,又分为艺术电影的发展,商业电影的发展,以及电影技术对电影带来的影响等等。
采访完,勒戈夫已经麻木了,因为尹子雄的一些回答真的震惊到了他。这是一个有着丰富学识且年轻朝气的电影人,他既对传统的电影认识很深,又对当下流行的很有见解,还对电影未来的发展有很脑洞的设想。
“尹导,你是我采访过的这么多的电影导演,不,电影从业者人员中最为特殊,也最让我佩服的一个人。我认为未来的世界电影史中必须要有你重要的地位,我敢断言。”
看着勒戈夫很坚定的说法,尹子雄心中微微一动,难道自己收获了一个虔诚的皈依者?不是,崇拜者?
中午饭是麻婆豆腐,宫保鸡丁,狮子头,蒜蓉白菜,还有一个例汤,西红杮鸡蛋汤。
当然,这是分成了套餐形式的,人家西方人可不习惯几个人吃一个菜,然后去中间夹。
这顿饭吃得勒戈夫哇哇大叫,一会叫着好辣,一会叫着好吃,一会叫着太美味了。直言比他之前试的中餐要美味上许多倍,还很不解为什么跟他吃的中餐不同。
反正,中国的几个普通家常菜足以征服这些自诩为文明人的西方人了。真要把中国那套复杂做法的菜,以及复杂的礼仪搬出来,他们会觉得他们文明中认为的顶级的菜肴与礼仪简直连渣渣都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