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城中,因为宋皇后的死,还是牵连了许多的。
宋家被覆灭,宋皇后的父兄亦被诛杀。
受到从妹夫濦强侯宋奇的牵连,曹操被免除了官职,不堪在洛阳闲居,只能回到谯县避避风头。
当这一场杀戮稍稍落下帷幕的时候,日有食之,乃是不祥之兆。
时任尚书的卢植,本就是刚直高尚之人,看着这一切,看着那些世家大臣忙着瓜分利益,忍不住而上言。
“凡诸党锢多非其罪,可加赦恕,申宥回枉。又,宋后家属并以无辜委骸横尸,不得敛葬,宜敕收拾,以安游魂。又,郡守、刺史一月数迁,宜依黜陟以章能否,纵不九载,可满三岁。又,请谒希求,一宜禁塞,选举之事,责成主者。又,天子之体,理无私积,宜弘大务,蠲略细微。”(引自《资治通鉴》。)
可惜,正在烦躁中的刘宏,根本就听不进去,只是按照往常般安排了祭天仪式而已,不理会卢植所言。
碰了钉子之后,卢植失望地返回了住处。
在那里,有三个青年俊才,正等着他。
这三个俊才,都是卢植的学生。
其中之一,北平公孙瓒,表字伯珪,俊美有智,出身右北平公孙世家,虽拜在大儒卢植门下,但更多的,还是习练并发谋略,素有抗击北方外胡之志。
对此学生,卢植颇为欣赏,却又因其脾气多暴躁,行事多激进,数次劝诫而不得听,心下亦是有些许失望。
其中之二,涿县刘备,表字玄德。
刘备乃是中山靖王之后,身份颇为尊贵。
虽然家中父亲早逝,稍为落魄,但有其叔父及家族支持,鲜衣怒马,招猫逗狗之纨绔事情,很是喜爱擅长。
不过,这刘备颇有城府气势,喜怒不形于色,长于收买人心,虽无意于卢植学业,但对心机谋略之事,一点便通,亦让卢植侧目。
可惜,卢植为人素来刚直,不喜这等行事作风,虽是高看刘备,却并不得卢植之心。
更何况,刘备拜在他的门下,多有增加身价之意思,卢植看在其叔父刘元起的交情上,也只能是睁只眼闭只眼。
学生之三,便是刘备从弟,刘元起之子,刘畴刘德然。
此子不似其余二人,天赋不高,但勤勉忠厚,随卢植学习各方学问,很受卢植喜爱。
此时,三人于卢植府上,正谈论着洛阳城之变。
刚刚好,卢植也想要暗中听一听,他的这三个学生,对于洛阳之事的看法与态度。
刘畴比较沉默少言,一般都是在公孙瓒跟刘备都发表了观点之后,有时才会说上那么一两句。
而刘备,话也是不多,也多是在公孙瓒讲完之后,才会斟酌着说一下看法的。
这个时候,正在说话的,便是公孙瓒。
看了一下刘备跟刘畴,公孙瓒不满地皱了下眉头,这才说道:“宋家,能够苟延残喘这些年,也是陛下恩待了。若非如此,数年前渤海王谋逆一事,便足以牵连覆灭了。”
顿了一下,公孙瓒继续说道:“更久之前,当时的渤海王便有谋逆之事,还是先帝念及骨肉亲情才未予以重判,却不曾想,最终还是未能逃过这野心命运啊。自作孽,不可活。谋逆之事,死有余辜。陛下能够恩待宋家,让宋家免责,宋家却是不念君恩,以巫蛊之事来咒诅,当真是自寻死路。”
说到了这里,公孙瓒脸上多是满满的不屑。
没有那个本事,却想要做那等大事,丝毫没有自知之明,不作不死,作死便死。
说起来,对于那些皇亲国戚,公孙瓒是少有能看得上眼的。
他更加崇拜重视的,都是那些有真本事,尤其是能够在抗击外胡的战事上建功立业的大英雄。
毕竟,公孙家久居幽州,跟外胡时有犯冲,最是不喜那些外胡。
甚至于,公孙瓒走上了仕途,也是有掌管兵权,击杀外胡的志向的。
而对于那些无事找事的人,他便最是不喜。
听了公孙瓒的话,刘备跟刘畴都沉默了许久。
不管如何,同为汉室宗亲,这里头有多少的门门道道,他们也是能够了解的。
对刘备而言,他倒是羡慕着渤海王刘悝的身份地位。
那等尊荣,若是放到了他的身上,他定是能够比刘悝做得更好。
可惜,自从他父亲早逝之后,他便少了许多的资本。
纵然有叔父刘元起的资助,也是比不得自家有权有势的。
而刘悝为陛下所不容,这早在陛下被推举为帝的时候,矛盾便已经埋下。
折腾了那么多年,才弄死了刘悝,也是陛下想要顾惜自己名声的缘故。
再怎么说,渤海王刘悝都是先帝的亲弟,是先帝遗诏所复位的,身份敏感,不是那么好动。
可即便如此,渤海王府也是难逃覆灭的结局。
这宋家受到牵连,也是早晚的事情。
虽然也有小道消息,说是陛下对宋皇后彻底失望,才导致宋家彻底覆灭的,但这里边的事情,刘备也是能够理解。
帝王之术,有一些事情,可不是杀了人就能够轻松了结的。
又沉默了一会,刘备这才说道:“宋家势大,多方联姻,暗中亦有小动作,加之宋皇后之事,覆灭,乃是定局。”
渤海王一事,不过是一个借口罢了。
陛下想要动哪一个人,都是有考虑过利益得失的。
对此,公孙瓒也是认同的。
单是宋家倒台后,留下的那么多职位,恐怕也是足够陛下狠狠捞一笔的吧。
这一点,如今已是明面化,西邸公开后,只怕这样的事情,往后也是不会少的。
随着刘备叹了一口气,三人都沉默了下来。
在拐角处,听着三个学生的话,卢植暗暗摇了摇头。
这件事情里边的利益得失,他们估计都能够看得明白。
可是,公孙瓒跟刘备所着重的,却是这里头的阴谋手段,利益纠葛。
想来也是,两个学生的人品志向,他早就了解,会与这等论断,亦是当然吧。
再次暗暗叹了一口气,卢植转身离开。
这朝堂之事,今后会如何乱,他暂时也是看不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