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大帅拿起看了半晌,然后又瞅了瞅另外两只瓶子。
他直直望着佟奉全,面无表情问道:
“佟先生,这两对儿瓶子从器型、釉面、纹饰、胎体、图案、款识、用料、做工上看,并无细微差别,为何你如此肯定,你拿来的这对儿是真的?”
“大帅果然是懂行的人,没错,这两对儿瓶子无论从哪儿看,都可以说是完全一模一样。但假的始终是假的,它真不了。”
武大帅继续道:
“佟先生,可是,你还是没说这东西它真在哪,又假在哪啊。”
佟奉全淡然一笑,“大帅,要想证明我刚才说过的话,其实也不难,只需”
没等他继续讲下去,旁边一直阴着脸的张司令,忽地眉头一皱,蹭一下站起身来,指着他,语气强硬道:
“你这京油子,少在这儿编瞎话忽悠我们!告诉你,这东西就是我送给老夫人的寿礼。你说这东西不真,就是污蔑我拿假东西蒙大帅了?”
“这位军爷,我事先可不知道这瓶子是谁送给大帅的,咱不过是奉大帅的命,帮忙给掌掌眼罢了。”
说完,佟奉全又望向武大帅,叹声道:
“大帅,古玩这行,帮人掌眼本就是吃力不讨好的差事,您看,我这无意间的一句实诚话,就得罪了这位军爷。
既如此,诸位就当我刚才说的,不过一句戏言而已,甭往心里去。”
“诶。”武大帅伸手道,“佟掌柜,但说无妨,不过一对儿瓶子而已,没什么大不了。”
佟奉全犹豫了好一会儿,这才勉强说道:“得,大帅,那听您的。”
接着,他便伸手去拿右边那对儿瓶子。
“慢着!”张司令忽地再次站起身来,“大帅,这些个京油子最会瞎忽悠,而且,我们这儿就他一个是古董行里的人,要是他编瞎话蒙我们,我们也难以分辨不是。”
“噢,那你的意思”武大帅问道。
“大帅,依卑职看,应该再找一个古玩行里的人来把把关,不能由他一人在这里信口雌黄。”
武大帅又望向佟奉全,问道:
“佟先生,张司令的提议,你怎么看?”
佟奉全一副轻描淡写的样子回答道:“我没意见,大帅您做主吧。”
“好,那就去琉璃厂再请一位相瓷器的。”武大帅对守卫吩咐道。
这时,张司令忽然又说道:
“大帅,我知道琉璃厂天和轩有一位相瓷器的高手,叫蓝一贵,看画只看半张,人称蓝半张,厉害的很。”
“蓝一贵?”听到这个名字,佟奉全先是一怔,然后心底不禁暗笑,“呵,甭说蓝半张,这次就算蓝半眼来了,它也不好使。”
“好,那就去请天和轩蓝一贵。”武大帅命令道。
在等蓝一贵的这段时间,武大帅和梅先生聊着关于京戏的零零碎碎。
张司令坐在佟奉全旁边,是不是拽两下拳头,还冷不丁眼神凶煞瞪佟奉全几眼。
佟奉全则正襟危坐,一脸轻松,慢慢饮着茶,仿佛当身旁的张司令压根儿不存在。
好半晌,蓝一贵终于来了。
佟奉全发现他手里居然还捧着个包袱。
当他迈进殿,瞅见佟奉全时,立马脸色一沉,就跟佟奉全偷了他压箱子底儿的瓷器字画似的。
但只一瞬间,他又立马平复了心情,脸上挤出和蔼笑容,恭敬道:
“大帅,在下蓝一贵,听说今儿是令堂大寿的吉日,小小礼物不成敬意,全当沾点儿喜庆气儿。”
武大帅不苟言笑道:“诶,先办正事儿。”
蓝一贵连忙笑着点头:“大帅,您说得对,听您的吩咐。”
“蓝先生,这里有两对儿瓶子,您看看,哪个是真,哪个是假。”武大帅说道。
“好,那我就手搂一眼。”蓝一贵笑嘻嘻说道,然后将包袱递给了旁边的警卫,“这位军爷,劳您驾,先帮我拿一小会儿。”
然后,他走到桌前,拿起左边一对儿瓶子瞅了瞅,又看了看右边那对儿。
忽然,佟奉全惊讶发现,身旁的张司令竟微微向右撇了撇脖子。
“呵,这是在跟蓝一贵对信号?”佟奉全心底不禁轻哼一声,“对吧,今儿你们俩就算对出花来,也不顶用。”
“康熙年间的珐琅彩橄榄瓶,可不多见,好东西。”这时,蓝一贵笑呵呵说道。
“蓝先生,快说吧,哪个真那个假。”武大帅催促道。
蓝一贵挤了挤眉,瞟了瞟佟奉全,然后又笑盈盈说道:
“大帅,这两对儿瓶子,它它都是真的。”
听到这话,武大帅、梅先生、张司令不约而同猛一愣。
尤其是张司令,反应最为激烈,身子都向后猛地一倾。
同样,蓝一贵的这个回答,让佟奉全也颇意外,相当诧异。
他本来以为蓝一贵会说左边那两只是假的,也就是他拿来的那一对儿。
没想到,这厮居然不循套路。
但很快,佟奉全就想明白了,不由叹道:
“蓝一贵果然是蓝一贵,你说这两对儿东西都是真的,是因为你自个儿很清楚,你没法子证明左边那两只是假的,还能逃过我的反驳。
与其冒风险,还不如稳扎稳打。你说这两对儿瓶子都不是赝品,虽不能证明我拿假货蒙大帅,但却暗示我刚才编瞎话蒙大帅,好个稳赚不赔的买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