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点没搞明白……”

杨帆困惑，满脸茫然道：“既然修道如此厉害，为何不将那些亡魂斩杀，以君朝的底蕴不至于连一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亡魂都对付不了吧？”

一直坐在旁边饮酒的老杰，听到这个问题就替老王回答了：“人生在世如轮回，你能杀上百亡魂，能杀上千上万吗？”

“乱世中每日都有新生命降生，一旦攫取往生路，世间会大乱。”

“曾经在君朝北方有匈奴入侵，他们采取最为暴力的解决方案，把所有亡魂一并斩杀，经过十几年后那个族群逐渐没落，根本不需要派军抵御北上。”

听完杰叔的回答，杨帆才恍然大悟，难怪君朝会特别设立一条安魂街和引魂司，如果朝廷真想攫断往生路上所有死者魂魄，确实也不是很难，毕竟宫里可是有那位‘定朝神将’。

只要派出那位大将军出马，不出两月就能平息因灾荒而死的亡魂，那样做唯一的缺陷便是将君朝推向毁灭，未来很长一段时间这里将不会有新生命降临。

没有人才补给的家国，无需他国王朝派兵攻打，三十年内必然衰败。

小酌几杯时，老杰客套两句便回楼中歇息，养精蓄润，最近安魂街可热闹了。

“话说老杰那家伙，我怎么从他脸上看出有点期待晚上说书？”老王摸不着头脑。

“你去问问，听说他抄录了一卷名著。”杨帆笑着目送老王远去，便来到说书台上继续每日的练功运转。

他的体表开始泛起一层如鳞甲的皮肤，以微不可见的速度蔓延至全身，不知道的都以为他在不断打磨肉身体质。

“我的皮肤变得厚实了，这就是所谓的五年淬体吗？”杨帆被自己的想法惊得头皮发麻，他才运转三四日道法神通，就堪比习武五年之功？

三四日便修出五年功力，这要是让杨帆运转个半年，岂不君朝无敌手？

突然觉得，朝廷那位定朝神将也没有多高大上嘛！

日行运转结束，杨帆目光尽头见到王叔的身影，屁颠屁颠冲过来，一腔愤懑，道：“小杨，这就是你不够意思了，把那部西什么行记抄录一卷给你杰叔，居然瞒着你王叔。”

“本来就想抄录一卷给你，这不是看王叔才刚休假结束吗？”杨帆将桌前提前抄录好的聊斋卷纸拿给老王。

“这，这好像不是杰叔那卷吧？内容都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杰叔负责安抚恶念情绪的亡魂，我们七、八号楼负责怒之情绪亡魂，这卷聊斋很适合王叔，今晚可以试试。”杨帆铁定不会去坑害王叔，相比《西游记》，这卷聊斋更适合因怒之情绪死亡的人。

寒暄几句，杨帆便回到阁中歇息，关于如何帮许奉良家族雪耻一事，还待从长计议，至少要谋划出一个两全之策才能开始行动。

夜，子时。

一如既往那样，沈捕头很准时将一批亡魂送到杨帆这里来，后者感受着亡魂数量一日比一日多，看来这位捕头是像上面汇报了。

“今夜一共有十一只亡魂，如果你觉得太多了记得提前跟我讲，明夜我给你减少些许。”沈捕头一手握住刀柄，一手叉腰道。

“那可不行，为了不能让更多同行遇难，我只能顶上去，只能多不能少。”杨帆舍我其谁，将个人道义发挥得淋漓尽致。

听得沈捕头一阵感动：“如果今晚说书之后你还能保持这么精神与镇定，上头那边应该会下令，将七号楼设为金牌安魂楼。”

引魂司幸亏有理智者监控，还知道先观察七号说书人几日时间。

不过换一个角度去看待，能够理解司正，他上头顶着的巨大压力可是来自朝廷，安魂街一旦出了什么问题，满门都要被抄斩。

国难当头，走错一步都有可能葬送一个家族的命运，荆州许府就是活脱脱的例子。

自从昨晚开始，沈捕头送来杨帆这里的亡魂就不单单局限于愤怒、不甘、痛苦等情绪，专门挑选相对棘手的亡魂。

比如恐惧、恶念、沮丧等，死于这种情绪下的亡魂，大概率会致说书人死亡，有被吓破胆子的，有被愚弄致死的，还有些亡魂被书中故事刺激到而产生暴戾杀念。

这些小问题在杨帆这里发生几率为零，他有《百科天书》在手，随时可以出一套针对性的故事，只要不是太倒霉，根据亡魂的情绪来说书，根本不会刺激到它们。

“今晚我要讲的是《一扫六合》，你们生于战乱死于灾荒的世道，今晚便让你们体验一场何为王朝盛世，何谓国泰民安。”

杨帆一如往常般清嗓子后才开始进入正题：“在大秦的王朝中，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不管是多大的官或者是皇室嫡亲，只要你犯了法，就要遭受刑法。”

……

“为了实现书同文、车同轨，秦王政付出多大的心血与代价，大秦又谋划了多少后代子孙，一扫六合、吞并诸国已是命数，无人可阻……”

故事来到秦朝吞并诸国，实现天下凝一的结尾时，十一只亡魂竟默契般飘荡起来，似要靠近杨帆，又不敢太过放肆。

此刻在它们眼中，近前这位说书先生威严十足，当他开口之际，便要带着一颗敬畏之心，闭上嘴那一刻，便是一个国度之昌荣！

在亡魂眼里，杨帆像是大秦朝的见证者，而非是编撰者。

只有亲身经历或在心中幻想千次万次十万次，才能构造出这样完善且庞大巍峨的书中王朝！

同一时间，十一只亡魂飘到杨帆面前，没有保留生前的灵智，死后只能凭借本能意识来反应，朝着近前这道身影微微鞠躬。

它们在描述此时此刻的心情：我们生于乱世，死与灾荒中，穷极一生都不可能看见君朝迎来太平盛世，是您，让我们即将前往黄泉路之际，感受到书中描述的那片大好江山，万里河山波澜起伏，这太平盛世，如你所愿……

鞠躬，是亡魂对杨帆给予太平王朝的尊重，虽然只是书中世界，起码它们也真真切切感受到了那种场景。

因为安魂街周边有官兵把守，杨帆已经连续两日没持点尸灯为亡魂照明前路了。

“这点尸灯烧的是亡魂情绪，看这亮度顶多还能维持几日时间，不能让那些官兵继续镇守下去……”

若有所思间，杨帆眼前一阵恍惚，生死簿聚现，十一个名单呈在簿上：

席昌谷：青阳县赈灾官，因粮食太少被当地难民谴责中饱私囊，死于乱石，属阳寿未尽。

公孙熙春：刑部侍郎二子，死于荆州许府幕后凶案，经过许奉良大将军在朝野中闹腾后，皇帝震怒，下令彻查许府押运粮草过程。

策划这起栽赃许府的幕后元凶，需要推出一个背锅来平息皇帝怒火，也好给朝中文武百官一个交代，但这个背锅侠身份不能太低也不能太高……权贵政治的牺牲品，属阳寿未尽。

农松伟：青阳县难民，多次刁难赈灾的朝廷命官，被那位神秘女刀客夜袭封喉，属阳寿已尽。

……

……

广义：青阳县当地有名的财主，生意上的合作对象被那位女刀客接连杀害后，暗中发布悬赏，于两日前死于床榻上，死因不明……不作死就不会死，属阳寿已尽。

谢必成：青阳县天峰山难民，山中是京城进入阳县的必经之地，因此成为被朝廷第一个赈灾之地，早早摆脱灾荒，却闲来无事，集结饥荒的难民前去猎杀那位女刀客，最终被一刀割喉，属阳寿已尽。

李子韩：阻拦天峰山众多难民集结行动，惨遭乱棍围杀，属阳寿未尽。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今，生死簿记录十一只情绪污染亡魂，四只不甘之魂，四只恐惧之魂，三只愤怒之魂，记录官杨帆增加四天阳寿。

生死簿给出的情绪评估：轻度污染。

奖励百宝囊一个。

百宝囊：囊内藏乾坤，自成一片小世界，可将一切宝物藏于囊中，居家旅行必备神器。

生死簿收回阎王殿时，杨帆嘴唇动了动，这次的亡魂让他多少产生恼怒之色。

那些当地赈灾官员奋斗在最前线，只因朝廷分发粮食过少，被难民怀恨于心，乱石砸死，这也太冤了。

不过，让他注意到的是那位叫公孙熙春的人，居然是被许府一案幕后被推出来的背锅侠。

我的天，说个书都能牵扯出幕后之人的线索，这也忒……

“得来全不费工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