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梦吗?为什么是这样的梦呢?五天?还是六天?”连续做着同一个梦,一梦就是五六天,哪怕是只有八岁多不到九岁的小云暾,也满眼古怪地小声嘀咕起来。
嘀咕声中,云暾睁开眼,天还没亮,只有一抹淡淡的月光在窗户晃动。
云暾缓缓从床上坐起,看了看窗外的月光。然后,有些茫然地抬起手,纤细而稚嫩的手指机械般掐动一下,想了想,又缓缓掐动一下。然后,沉默了下来,好像在使劲地回忆着什么......
突然,一段十分清晰的画面涌现在他头脑,让他情不自禁地抬起手,手指跟着那画面慢慢掐动,一遍又一遍。
也不知掐动了多少遍,他掐动的手指慢慢变快,而头脑中的影像依然清晰,只是除了胸前一绺时不时翘动的花白的胡须外,脸部一片模糊。五根几乎透明却又十分灵动的手指最是清晰,清晰得哪怕是再细微的指尖颤动,也被云暾看得清清楚楚,然后,铭刻于心。
突然,他跟随着头脑中的影像,伸出一指对着前面的缓缓地点出。
随着他手指点出,在他的面前凭空裂开了一条米粒长短的线条,就像黑夜中镶嵌了一小段纤细得像发丝般的星辰,而头脑中的影像也在这一刹蓦然消失,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
云暾痴痴地看着漂浮在面前约隐约现的丝线,一时间竟然呆住了。
“这......这是什么呀?”
他喃喃的话语刚落,面前的发丝越来越细,越来越细,只刹那间,便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云暾抬手擦了擦眼,瞪大着眼睛看着面前的一片漆黑,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一抹淡淡的光亮透过窗棂,浸润在木屋,几只山雀也在叽叽喳喳地拨动着窗前的树叶。
“暾子,起床了吗?要不要跟我上山?”门外传来父亲不急不缓声音。
前几天,云暾跟着父亲在山里挖了些陷阱,装了几个打猎物的机关,今天到了该上山查看的日子,时间久了,猎物就有可能被别人取走,或者被其他食肉动物吃掉。
“起来了。”云暾答应一声,跳下床,穿好衣服,打开门,父亲已经等在门外。
云暾走过去,父亲递给他一个小背篓,帮他背在背后。
云暾走到墙根下,拿起一把两股鉄叉,鉄叉三尺来长,举起鉄叉挥了挥,又朝前一送。
“父亲,你说今天能不能抓个大家伙?”
“你想要多大的大家伙?”父亲微微一笑,低头看着云暾问。
“当然是越大越好啊!”云暾仰起头,满脸希冀地说。
“唉!山里的猎物越来越少,不说大家伙,能套到几只山鸡野兔的就不错了。”
这里山高林密、地势陡峭。
山的一边有个地势稍微平缓的山坳。山坳里有个小村,村子里住有十多户人家,
山坳的外面有几块不大的菜地,菜地旁有条小溪,沿着小溪有条逶迤的小路,小路穿过茫茫森林斜斜向上,一直到大山深处。
云暾跟在父亲身后一路攀爬,一边采挖着各类药草、山菇、野果,一边凭着记忆寻找着一个又一个设置的陷阱和机关。
翻过一座小山,转过一个山弯,前面的山谷就是山猪经常出没的地方,云暾清楚记得,他和父亲在这里挖设了一个好大好深的陷阱,足足可以捕捉两、三百斤的山猪。
云暾兴冲冲一路小跑,把他父亲远远甩在身后。
“墩子,慢点,慢点跑。”父亲一边叫喊着云暾,一边挥舞着药锄挖着一颗颗药草,这些药草可都是钱啊,怎么能不挖呢?
忽然,一阵“隆隆”从前面传来,云暾猫下腰,转头侧耳听了听。
“陷阱里有东西?”
双手紧握着鉄叉,两只眼睛紧紧盯着陷阱的地方。
“父亲.....父亲快来!”一边叫喊一边快速向陷阱靠近。
“暾子,别过去......回来......快回来。”父亲再也顾不得眼前的药草,一把抓起锄头,向着云暾追了过去。
云暾满脸兴奋,小胳膊紧握着小鉄叉。
“大家伙,哈哈,抓到大家伙了。”哇哇乱叫着迈开大步,直向陷阱冲去,哪里还管得了他父亲的叫喊。
陷阱下一只足足有三百多斤的山猪,后腿人立着,两条前腿趴在陷阱壁,使劲地扒拉着陷阱壁上的泥土,嘴里两根长长的獠牙狂暴地攻击着陷阱的墙壁,口里不停发出暴怒的闷吼,怒吼声中一丝嫣红的鲜血,从它嘴角流下,滴滴答答掉落在陷阱的下面。云暾站在陷阱边,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陷阱里的山猪,全身不由自主地乱颤,只觉得双腿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握着鉄叉的手一松,三尺来长的鉄叉直往陷阱掉落。
“嗷......”陷阱中的山猪,猛地一声吼叫,长嘴往前一拱一甩,把刚掉下去的鉄叉被直接甩起,“呜”地一声,擦着云暾的头皮,直直扎进他身旁的一颗大树,不长的叉柄一阵乱颤。
云暾直吓得汗毛皆立,“啊!”地一声大叫,仰面倒在陷阱边,昏了过去。
“唳......”就这时,一只大雕闪电般飞来,双翅展开足足有十来丈,遮天蔽日,大雕在空中一个盘旋,朝着陷阱俯冲下来,带起一阵狂风,狂风席转之中,翅膀下的两只大爪朝着陷阱的山猪狠狠抓下。
陷阱里的山猪,怒吼一声,顺着那股风势微微偏身,硕大的头颅猛地一仰,腮边的两只獠牙直奔大雕双爪。
“墩子......墩子......”急急奔来的云暾父亲,双手举起锄头,也不知道是要去打大雕呢?还是打山猪,只是一个劲地往云暾身边冲。
当他看到大雕俯冲向陷阱,他的墩子眼看着有生命危险的时候,他什么也顾不得了,手中的锄头对着俯冲下来的大雕,被他使劲扔了出去。
大雕正遭受山猪的反击,没想到一把锄头飞来,危急时刻,大雕一个翻身,冲天而起,果断地放弃了继续攻击山猪,同时也避开了来自一上一下两个方向的攻击。
陷阱里的山猪低吼着,两只眼睛紧紧盯着冲天而起大雕。
大雕空中盘旋着,眼睛看看陷阱的山猪,又看看已经扑到墩子身边的墩子父亲,似乎在衡量着先解决哪一个。
突然,大雕俯冲了下来,一双铁爪对准的竟然是墩子父亲。
墩子父亲抱着墩子,连滚带爬地冲向一棵棵大树,只想远离陷阱,以及陷阱里的山猪和空中飞旋的大雕。可是,大雕朝他冲来了,离大树哪怕只有三、四步距离,他也来不及躲到大树后面。
他将墩子飞快放在地上,从背后抽出一把柴刀,高高举起,一双血红的眼睛死盯着朝他俯冲下来的大雕。
“唳唳”的鸣叫声中,墩子父亲举起的柴刀被大雕一抓撞飞,随即两只铁爪双双抓在墩子父亲的前胸,两只硕大的翅膀连连煽动,只呼吸间,便将墩子父亲带至空中,朝山林深处飞去......
“啊......”墩子父亲发出凄厉的惨叫,双手双脚在空中拼命舞动。可是,一切都无济于事。
“父亲......”墩子被他父亲抱起的时候就醒了,在他还没有弄清楚怎么回事的时候,他就已经被父亲放到了地上。在他彻底清醒过来的时候,他父亲却已经在天上了。
“父亲......父亲......”墩子声嘶力竭地狂吼,两只泪水横流的眼睛,紧紧盯着被大雕带飞的父亲,猛地从地上爬起发足狂追。
“哼......孽畜。”隆隆的声音在天边响起,刚开始的声音还若有若无,等到话音落时,声音有若雷鸣。
一点黑影从远处流星赶月般出现在空中,只一瞬,黑影陡然变大,显出一衣袂飘飘脚踏飞剑的黑袍老者。
云暾只飞快地瞟了眼老者,目光依然锁定被大雕带飞的父亲,口里喊着“父亲”,双足在山林中乱奔,哪管什么荆棘乱石,摔倒了爬起来继续追。
就在“哼”出现的时候,大雕全身猛地一颤,眼睛朝发出声音的方向一瞟,抓住暾子父亲的双爪不甘地松了开来,朝着一个方向急遁而去。
“孽畜,尔敢?”踏着飞剑的黑袍老者,带起呼啸的风声划过天际,刹那飞临。
可是,哪怕再快也没能赶上墩子父亲从空中坠落的速度。
只听“叭哒”一声,墩子父亲重重摔进山林,生死难料。
“父......亲......”墩子狂呼,一头栽倒,顺着山坡滚落下去,身体和头部在经过无数次的撞击下,昏倒在一颗大树旁。
“醒了?”云暾眼皮动了动,缓缓睁开,一张满是皱纹的脸映入眼帘,脸上那双眼睛却精芒四射。
“你?”只片刻的恍惚,云暾就想起了刚刚发生的事情:“父亲,我的父亲呢?”
云暾猛地跳起,一把拽住眼前老者的手,大声叫喊。
老者没出声,只是扭头向一旁看了看。
云暾顺着老者的目光看过去,只见父亲满身血污地躺在草地上,显然没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