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住,检骨要选晴朗的日头,用水洗净尸骨,再用麻绳固定骸骨,放置草席;后开掘地窖,柴炭烧煅,地红即可,除火后倒入酒二升,醋五升,乘热气抬骨置于地窖上,蒸骨一个时辰……”
“如果骨头有被打处,便会有红色纹路,骨折处会有血晕色,骨上如无血印,有折损,便是死后痕……”
莫老细心地教导禹清检骨之法,只可惜无法实操。
这义庄内虽然有无人认领的尸体,但用死者尸首来操练,着实有些大不敬。
即便莫老身为仵作,也不敢如此行事。
好在前人编撰的《仵作集录》十分详细,即便没有实操,只要记住这些细节,日后一样可以用到。
禹清听得仔细,手上还不忘用纸笔记录。
禹清曾问莫老要过《仵作集录》,毕竟口述实在太慢了,还不如直接看书。
莫老不给,说口述学的扎实,后来禹清才知道,书确实没有,可最主要的还是莫老懒得手书。
“义父,那接连都是雨天呢,该怎么办?”禹清问。
莫老摇了摇烟杆,“那就用煮法,炭火煮醋,多放盐和白梅,同骨头一道煮,等千百滚后取出,用水洗净,对着日头照,有伤痕即可见到,学都是浸集在骨损处,或赤色或青黑色,需仔细验看。”
禹清点点头,一一记下。
窗外,风雨飘摇,咸湿的水汽洒落在窗前,禹清的思绪飞向天外。
大理寺应该已经查到三生道观了吧?
自己给的线索就差把三生道观怼到大理寺脸上了。
这要还查不到的话,那大理寺就太不中用了。
不过查到是一回事,想要扳倒却并非易事。
这家伙背后站着的,可是当朝礼部尚书郭悦领。
在京城高官云集的地方,这位三品大员也是个举足轻重的角色。
即便查出他与异族勾结,想治他的罪,恐怕也很难。
如今的朝堂可不是公理正义能站稳脚跟的地方。
否则百姓们何至于生活的如此艰难。
这里,可是京城啊!
叩叩叩!!
义庄门前,有人敲门。
很快,门被推开,一人收起雨伞,拍了拍身上的雨水。
“禹清,就知道你在这,吴伯头痛病又犯了,这几天都睡不着,让我上你这取点香。”闻二道。
闻二甩了甩雨伞,依旧站在门口,没敢靠近。
闻二祖上是做棺材的,十八代单传到他这。
他们不抵触仵作,但也不敢碰尸体。
义庄这种地方更是打死都不会来的,只不过闻二年纪小,没有他爹那么古板,偶尔也会过来几趟。
禹清放下手里的册子,“又是因为吴桐吧?”
闻二颔首,“是啊,吴桐那小子都十二岁了,还不让吴伯省心,整天不见踪影不说,不学手艺还在家大吃大喝不干事,吴伯也是,老来得子尽宠着,现在管不动了。”
闻二口中的吴伯是跟他们住在一起的街坊邻居,吴伯是个木匠,跟闻二他爹走的近。
禹清小时候在吴伯那学过木匠,不过没拜师。
当然,也没学到精髓。
这年头,技不外传,海不露底,千两黄金不卖道,十字街头送故交。
规矩!
老祖宗定的!
可不能,也不敢随便更改。
禹清从自己的包里取出几种香料,熟练的按剂量混合后,打包成了三十份交给闻二,“喏,这个给吴伯,够他一月的量了,不过这种香也不宜用的太多,肝火旺易半睡半醒,让他自己多调节调节心情,平日里记得通背。”
闻二拿到香料后递给了禹清二十文,“一定转告。”
二十文不便宜,但如果去看大夫的话,可就更贵了。
“哦,对了,来的路上听张阿婆说三生道观被封了,今早连粥都没领到,禹清,你是衙门里的,知道为啥不?”
三生道观被封了?
大理寺动作不慢嘛!
禹清摇摇头,“今天没去衙门,等雨停了我去问问。”
闻二应了一声,便推门撑伞消失在雨幕中。
禹清看向莫老,没等他开口,莫老便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怎么?你要去我还能拦得住你?”
“记住,不该打听的不打听,不该追查的不追查,我不希望这里多一具尸体。”
三生道观被封,说明多方势力已经开始角逐。
权力斗争可不是小儿科,它是会流血的。
小人物就是血。
“知道了,义父。”禹清粲然一笑。
他并不嫌弃这种唠叨,就像他回家后也不嫌弃爹娘每日重复的问候。
有些不易察觉,最后永远失去的东西,或许就是所谓的幸福。
禹清失去过,还好,他找回来了。
万幸!
“快滚快滚,笑的我瘆得慌,大白天的,阴气怎么这么重……”
莫老搓了搓胳膊,嫌弃地看着露出大白牙的禹清,转身给了他一个驼背。
禹清无奈地撇了撇嘴,拿起屋里的雨伞,推开门后,交融在雨幕中。
宁越街,三生道观外,禹清伫立在雨中,面朝道观大门上交叉的封条。
良久,禹清转身离开,往朱雀大街走去。
今天大雨,原本应该闲下来的衙门,却一个人影都没见着。
好不容易碰到一个值堂,禹清便开口问道,“老刘,怎么今天衙门里一个捕快都没看到?”
老刘手里拿着笔墨,“禹清啊,你还不知道?昨夜大理寺办案,抓了三生道观所有的道人,据说还在道观后院挖出来好几具尸体,不过好像有一个筑基期道长跑了,现在大伙正四处缉拿他呢,这不,我给师爷送笔墨,他现在正在写通缉令。”
筑基期道长?
三生道观有筑基期的修士?
“逃走的那个道长叫什么?”禹清问。
老刘边走边说,“好像是叫什么一来着……一,枯一,对,枯一!”
这家伙是筑基期?
禹清愣了愣。
现在想来,自己将他招魂入殿却无法杀他并非是同境界的缘故。
“既然是筑基期修士,派衙门里的捕快去,恐难以将其擒获吧?”禹清道。
老刘跨过门槛,来到师爷房前,“这你就不知道了,昨夜大理寺虽然没有抓到这个枯一,但已经将其打伤,只剩半条命,咱们只需要找到他的藏身之所,再通报大理寺出手即可,用不着亲自缉拿,不说了,我还得做事。”
重伤了……
禹清眼中泛着冷光。
既已知晓幕后之人有礼部尚书郭悦领,那异族便不难查了。
一个小卒,死期该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