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生产,夏家上下盼望的长孙变成长孙女。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看到这里,夏若初忽然想起醒来时夏夕凉的自我介绍,朝夕相处的夕,人走茶凉的凉!
画面中是二十多年前的夏府,红石院内,美妇人独卧床榻,望着身旁尚在襁褓的婴儿和黄昏中空无一人的院落,如何不感慨朝夕相处的曾经,现在早就是人走茶凉啊!
此后的四五年里,商青萝再无所出,整个夏家待她自也一天不如一天。夏南亭来红石院的次数少得屈指可数,甚至都不用数。原先娇俏动人的女子日渐憔悴,受了委屈便只能抱着一天天长大的女儿哭诉。
因为夏家的重男轻女和母亲的遭遇,小小年纪的夏夕凉志气很大,她刻苦修炼,希望有朝一日证明即便她是女子,也必然比夏家的儿郎强。
比起柔弱的病美人,同父不同母的妹妹商绿竹精明强干又娇小玲珑,显示出一种泼辣强势的美。
只是这商绿竹行为恣肆,名声一直很不好。跟这家那家的爷们儿都鬼混过,商家的老人过世后,夏南亭的两位舅爷又素来关系不睦,更无人愿意照看这个妹妹。
不知是因为父母先后离世还是因为自己孤苦伶仃,那段时间商绿竹特别沮丧。唯一关系不错的就是这个从不因为外人的闲言碎语对自己有半分轻视的姐姐,她自然也就住到了红石院来。
商绿竹的到来让红石院重新热闹了起来,她是个活络的见过不少世面的女人,说话做事都大方得体,深得人心。夏南亭来红石院的次数也多了起来,但每次都不过夜。
唯一一次例外是因为他与商绿竹的磋商洽谈。那时夏南亭正疯狂迷恋着这个小姨子,对于对自己言听计从的这位姐夫,商绿竹也非常满意。
问题是她跟姐姐商青萝关系要好,夏南亭与商青萝的婚姻早已经名存实亡,继续下去也不会幸福。商绿竹为了有足够的筹码,确认自己怀孕后才正式给夏南亭下最后通牒,如果他不跟姐姐和离,就要打掉这个孩子。
夏南亭觉得这事不光彩,可是以商绿竹的暴脾气,这样破罐子破摔的事情她的确做得出来。夏家二老已经是耄耋之年,日薄西山,哪里经受得起这样大的动荡。
商绿竹咄咄逼人,夏南亭有些不胜其扰。几次三番来红石院想跟商青萝谈和离的事,看到她才好起来的气色和稚气未脱的女儿,心里又内疚又心疼。和离的事到了嘴边没能说出口,倒是在商青萝这里重新感受到不爱说话的女人温驯乖巧的好处,也留宿过几次。
一天,夏南亭在书上看到湘妃竹的故事,有了新的主意。商青萝有商青萝的好,商绿竹有商绿竹的娇,男人三妻四妾并不奇怪,他已经官居一品,身份地位摆在这里,如何就不能享这齐人之福?
有了主意,加之商绿竹瞒下了自己意外滑胎的事情,夏南亭的愿望果然成真了。商绿竹最终妥协,愿意与姐姐共侍一夫,嫁为平妻。为了稳固自己的地位,这已经没了的长子必须要有。
陪嫁的贴身侍女燕玉曾与商府的小厮有染,怀孕的时间与商绿竹差不了几天,商绿竹发现后暗自处理了那小厮,把燕玉保了下来。
这就有了狸猫换太子之事,只是燕玉模样不错,商绿竹为了杜绝不该有的祸患,逼死了她,将她的儿子抱到夏府,夏池洛由此成为了夏家盼望已久的嫡长子。
虽说夏南亭娶商绿竹用的是给夏家病重的老太太冲喜的名义,可夏老太太活了七八十年,什么样的弯弯绕绕不清楚。自己的亲生儿子不成器,夏南亭到底不是她亲生的,又待她极为孝顺,照顾得无微不至。她于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直到长孙夏池洛出世,老太太似是完成了这一生的任务似的,认可了夏绿竹这个儿媳妇,也溘然长逝了。
妹妹成了与自己地位相当的平妻,商青萝心里酸楚,可是事已至此,她只是一个妇道人家。若是吃醋、嫉妒,又要被指摘没有容人之量。何况商绿竹的手段商青萝很清楚,她身体不好,一直也不喜欢俗务缠身的生活。
为了女儿以后能好过点,商青萝放低了自己的姿态,自行交出了管家职权,还自愿让出红石院,搬到芙蓉苑去。
面对姐姐的大度,倒使商绿竹愧疚感增了几分,她做事情虽然狠,但也将究公平。救了燕玉,要她用儿子报了自己的恩,这是她的公平;逼死燕玉,保她的儿子一生富贵荣华,这也是她的公平。
唯独对商青萝,商绿竹认为自己追求幸福并没有错,她也是在姐姐跟夏南亭的婚姻名存实亡以后才与他重新开始的。但是不管怎么说,的确是她使得商青萝的颜面受到了损害。
商绿竹入主红石院以后,对芙蓉苑颇为照顾。红颜易老,情义薄凉。不过一两年,夏南亭就先后跟府里的丫鬟仆妇勾搭到一起,商绿竹眼里再怎么容不下沙子,也只能打碎了牙往肚里咽。
在夏南亭哪里大闹一场,又逼死了蒋氏、安氏,商绿竹自己也终于怀上了孩子,到底还是于心不安,实践她的公平,将夏荷风、夏清露收养到自己名下,给了她们嫡女的身份。
日防夜防,只防住了家贼,没防住外面的野狐狸。夏南亭迷恋上了青楼女子粉黛,流连烟花柳巷不肯回来。商绿竹无奈,与昔日的好姐妹商青萝感受到了同样的落寞,两人尽释前嫌,重归于好。
为了挽回丈夫的心,商绿竹终于还是放下了姿态,她难得做了一回贤妻,亲自交涉,为粉黛赎了身,帮夏南亭将人迎进门,安置在逐云馆。
夏南亭大喜过望,看到商绿竹性情转变,后宅和睦,愈加满意于自己的顺遂人生。得知商绿竹的转变与商青萝的劝解有关,夏南亭特意去了久未踏足的芙蓉苑留宿。
不经意间,女儿夕凉已经是入启蒙学堂的年纪了。望着熟睡的女儿,夏南亭愧疚之情腾燃而起,芙蓉苑内冷清,光有一个女儿,自己这个原配以后只怕晚景凄凉,或许该补偿一下她。
粉黛有孕后,妊娠反应很大。夏南亭索性就宿在芙蓉苑了。商绿竹对夏南亭的根性已有了了解,只后悔当初误信了他。如今落得如此局面,她对什么情啊爱啊已经不抱什么希望,只想履行自己的承诺,把这些孩子培养成材,这才是自己的以后真正的依靠。
只是商绿竹恐怕也没有想到,正是这些依靠一起将她的罪行一一揭出,最终没能依靠他们安度此生,却靠他们了结了这一世。
商青萝怀孕了,逐云馆的粉黛诞下了五小姐夏月烟,商青萝诞下了二公子夏林暄。整个夏家喜气洋洋,一派和乐。儿子却是商绿竹的心病,夏池洛是她名义上的儿子,也是夏家的嫡长子。可是赝品就是赝品,别人不知道,商绿竹心里却膈应得紧。
商绿竹几次三番动了要害夏林暄的心,又几次三番收住了手。商青萝是她的姐姐,夏林暄是夏南亭真正的骨血,即便自己恨不得他断子绝孙,可夫妻一场,总不能真让他绝了后。
所有的恨被叠加到逐云馆哪位无辜的女子身上。原以为秦楼楚馆出来的是个厉害的角色,没想到这粉黛是个心思简单、还算本分的姑娘。她容貌有几分南陵人的秀丽妩媚,性子安静,但又小有才艺,既可动如脱兔,也常静若处子。
毫无疑问,这个粉黛兼有商氏姐妹的长处,却没有她们的不足。粉黛活泼但善解人意,并不争强好胜;她安静时并不是压抑自己心里的不满,一边故作豁达,一边暗自神伤,是自己排解了这些闲愁后沉入琴音和书本里的自在安然。
她是一个不怨天不尤人的豁达女子,不过那是嫁入夏家之前。商绿竹看到粉黛,总在她的言行举止间见到自己过去的影子,还有姐姐商青萝的影子,曾经年轻貌美、无忧无虑又天真烂漫的她们共同的影子。
可是,同样是嫁给了夏南亭这个伪君子,凭什么光她们姐妹承担迟暮之悲,而这个风尘女子却能独享朝日之好?于是,逼死安姨娘的那支皇后御赐金钗又重新被取出,作为赠给五小姐夏月烟五岁生辰的礼物赠予逐云馆,由粉黛代为保管。
夏月烟五岁生辰刚过,粉黛与家仆私通的流言在府里传开,夏南亭自然是说不信,但疑心已起。
商绿竹打着以正视听的名义搜检夏府,果然在一个年轻家仆的屋子里搜检出金钗,年轻家仆对此事供认不讳,粉黛划脸自证清白。
如此拙劣的局,久居官场的夏南亭不可能看不出来,可是他的无动于衷已经表明了立场。
粉黛原以为嫁得良人,不想只是眼瞎!最后郁郁而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