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祖很动心。

准确地说太祖如今特别动心。

活字印刷是一项多么伟大的发明，他这个也读书的将门之后是非常清楚的。

更何况活字印刷如果能配合好科举制度的话那就等于把天下士子一大批拉到皇帝这边，等废黜“座师制度”之后天子才是士林领袖可就实至名归。

“四哥儿，你有没有听说过把纸张改革一下的主意？”太祖拍拍小儿子的肩膀，心中决心彻底定了。

他从小儿子的眼神中读懂了一点狡黠，这小子恐怕把什么都看得清楚才藏拙呢。

“这个，真……咦？”赵德芳陡然想到，自己是知道两种纸的制作方法的呀。

他前世小时候，家乡逢年过节要给老先人烧纸，那种“一刀”的麻纸有一家工厂就是在他家乡落户的，他当年参加中考的时候，顺便报考了中专师范学院，考完后临时借宿的那家主人正好是造纸厂的领导，还带着他和几个同学去参观过，那时代，正好是工业化席卷全国的时候，他还提问过为什么没有那么好几层楼高的机器呢。

那领导哈哈一笑，就说“咱们最丰富的是人力资源，咱们这就业岗位太少，用人来制造，比一口气花好多钱买设备要便宜，而且不影响质量”。

原料很简单，就是破绳子以及大量的麦草。

另一种，却是他不怎么熟悉的造纸方法，在一期介绍传统技术的科普节目中说过。

赵德芳还记得很清楚，那是藏传造纸法，用的也是树皮一类的原料，工序很简单。

“我记得造纸厂有几道工序，正是把麻纸进化成白纸，虽然不怎么白，但用来书写完全没问题，当年我们小学中学用的作业本还是那种纸制造的，要比这个时代普通的，常见的，一般书写用的纸张优秀。”赵德芳拧着眉头琢磨。

太祖明白这小子是得到了一些提醒的。

“那人未必学究天人，可千年以后的天下……”太祖目光悠远绵长，心中想着，口中说道，“看来你是知道的，差的是试验！”

赵德芳一惊，连忙道：“爹，我记得我也快开学了，这个……”

“读书，读书，读甚鸟书。”太祖笑骂道，“又要讲条件？说吧，这次想要什么？”

人！

“没有，爹，你知道我的，我这个人出了名的好学谦虚，这个……”赵德芳义正词严。

太祖脸一拉：“不如这样吧，李家的小娘子，焦家的小娘子……”

赵德芳面前立马浮现出一个惊悚的画面——放学回家，两个六七岁的小丫头站在门口等着迎接，叫一声“夫君放学啦”……

我滴妈这景象遭不住啊！

“爹，讲道理，咱们要讲道理，我就记着个大概程序，要试验，就宫里那环境，我身边还有个小间谍，咱放心吗？”赵德芳当即道，“只怕很难！”

“无妨，宫内有养蚕的地方，旁边开辟出几个院子绰绰有余；种庄稼的地方，还可以再给你留出一些，”太祖道，“至于……棉花种植，以及土豆，玉米这些你说要大量土地的地方，我给你想好了一个好的地方。”

何处？

“傻小子，你娘在的时候，她最喜欢看宫里的庄稼成熟，你大娘娘也是个勤苦的女人，”太祖神色缅怀微笑道，“她们呐，她们恐怕很喜欢看到满山遍野的庄稼，还有那棉花。”

赵德芳惊惧。

先皇后两位，她们暂时安葬的地方，那可不允许种庄稼！

这是古训！

“无妨，孩子想娘娘了，寄托一些思念有什么问题？”太祖笑道，“你是皇嫡子，过不了多久，就要当皇太子，最起码也要封亲王，你若常去看望你娘和你大娘娘，那就要在那边安排一些人手，此事不难。”

这——

真的可以吗？

“孩子，你记住，这是你自己要做的事，你还是个小孩，不要怕。”太祖安慰道，“而若你宋娘娘入宫也愿意去常与她们说说话了，那更是美谈。”

“也好，此事还是我与宋娘娘商议，”赵德芳又把越国夫人拉了进来，“三婶娘也去。”

越国夫人踟蹰不已。

“该去，老三有自己的打算，可他怎么打算，也得安稳赵宋的天下，这是好事情，”太祖当然知道赵德芳的心思，拉着越国夫人一起去，不但是对外表达一种态度，更是避免晋王府的人捣乱的高明手法，故此道，“这是咱们家和一大群人为难，人家自也要与咱们一家子为难。”

“爹，我记得魏王府也有一些解甲归田的老卒，那可都是百战老卒哦！”赵德芳提醒。

太祖越发心意已决了。

这孩子聪明，也大气。

该早些定下皇储了。

“还请魏王多加安排。”太祖明知这种事魏王肯定愿意掺和。

老头子果然狡诈的很，趁机道：“那这造纸术放在何处？”

“这可不能放在我娘身边啊，这个会造成一部分污染，”赵德芳眼珠一转，想到传闻中京师遍地下水道里的鬼故事了，当即道，“我听老师说，这生活垃圾和污水，若处理得当，也可变废为宝，京师地下系统复杂巨大……”

“四郎，这件事你可不能参与！”越国夫人连忙道。

为何？

“你三叔也想解决那件事，可他……你要知道，以你三叔的能力，尚且多次险些遇刺，你身边人手那么一点，何况千防万防防不住贼人！”越国夫人叮嘱道，“你握不住剑，怎么能挥剑杀敌？”

这么恐怖了吗？

“好了，这件事先不必考虑，总有解决他们的时候，”太祖少有的显露杀机，却与小儿子说，“等你能监国两次没有太大的纰漏，我给你人手，你去解决这件事。但你也要清楚，战场杀敌，不是儿戏。到时候血流成河，骨堆成山，你若没有马天子的命，可镇压不住这些妖魔鬼怪。”

就连魏王也被这话吓得有些脸发白。

天子一怒，那是真血流成河！

赵德芳还这么小，但他极其聪明，该知道这句话的意思了吧？

“爹，有些事，总是要有人去做的，我心里有数。”赵德芳当然知道到时候尸山血海只怕……但他更知道事情总要解决，大宋总要清理那些一个一个的地下君王。

太祖似笑非笑：“不想着学去了？”

要去。

正如后世“读书无用论”的信徒，倘若在这个时代不读书你就是个睁眼瞎，文人怎么玩你你都不清楚，那还怎么解决这些读过书的贼，怎么从中找有用的人才？

更何况，书是文化传承的极重要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