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号楼是一处隐蔽的所在,隐蔽指的是位置,也是状态,自然也包括人。
这里没什么白天和黑夜,进来便是永昼。
说是隔几天里面就会传出时隐时现的哭声或叫声,不管是否在夜里,路过的没有不听得胆寒肝颤的,只有小孩子无所顾忌瞅空就扒着窗子看究竟,没有一丝惧怕,看完了还要添油加醋传播一圈,到最后关于这里的传言跟翻跟头似的在这院里七十二变,牛鬼蛇神,众说纷纭。
至于时隔多年后这房子如何易主,如何重生因为之前的隐秘便都成了玄学问题,不可考,不可查,不可问,无人知道它究竟是通着天还是连着海。
不过来的人都知道,这房子的现主在这里断了一条腿,深居简出长住了下来,而其家世一直讳莫如深,他突然翻新了旧宅,转身成了中年浪荡子,呼朋唤友,夜夜笙歌。
后来,严学东无意间听说,这人脱胎换骨不仅是因为失了条腿,还失了做男人的根本,纵情于这房子里的声色犬马,都不过是他眼里的浮云,只是他爱看这浮云,也爱觥筹交错,至于鱼龙混杂的来客,他都只当真人情景剧,自己无非是那不花钱的看客,随他们作祸堕落。
所以在这栋老旧的小楼里,有着许多盏昂贵的进口水晶吊灯,房间里,楼上楼下一水儿的全深色胡桃木墙围,配着有着精美繁复的浅色微有凹凸的壁纸,雾蓝色的真皮软沙发,豪华的宽敞的会客厅,干净如镜面般的地板,暗黄幽微壁灯下看不到底的走廊,令人眼花缭乱的玻璃酒柜,原木色的落地灯,荡着模糊灯光碎影的哑光桌面和大理石台面,以及台子上那摆成一片的大小高低各异的水晶杯,还有在当时价格就高达几万的音响里传出的低沉又**四溢的小调……
这是一个内部小聚的场所,窝在这院里也有十几年之久,东子沈魏风他们早年都知道这个地方的存在,只是小孩子没资格混进去,只能趴在窗户上透过窗帘缝儿窥视里面的乾坤,直到他俩高中毕业那年,才寻到机会结伴和一众部里的孩子在这儿玩了个通宵,不过第二天一早沈魏风刚到家就被沈家忱撞了个正着,接着三两句话的盘问后就是一顿结结实实的痛骂,从此他便再也没去过这地方,几年后听说这儿还是一如往常的热闹也没再动过去的心思。
可东子那天可是被他老子拿皮带不分青红皂白地抽了一顿,但收效却甚微,之后这小子压根儿不管他老子的威吓,该去还会去,该玩绝不落下,只不过躲他家老爷子躲得更加有技术含量了而已,他哥哥姐姐即便碰巧知道了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懒得去告状给父母添堵。
而从b市被迫回来的周楚凝原没脸回部委大院长住,只能是躲在娘家,终日哭哭啼啼抽抽搭搭,足足耗了半个月才渐渐止住了心里汹涌难抑的悲伤。
但时间也许治得了伤心,可空虚却在这时趁虚而入,一时间没了生活希望的周楚凝很快便堕入严学东织就的另类生活的幻觉里,在74号小楼里几乎醉生梦死,拼命麻痹自己的神经,想竭力忘记沈魏风,然后一并剜去心中的爱恨,在酒里重获新生,在不一样的日子里赚回自己的损失。
不过这样的日子前前后后只过了那么一阵子,沉在酒里的周楚凝就觉得没了当初的兴致,半醉半醒之间她常常分不清眼前是沈魏风还是严学东,真到了清醒过来一些,看清眼前人就会忍不住大骂东子不要脸,一把推开让他滚出去,引得这屋里一众玩乐之人都看着他俩笑,荤段子一个接一个,几个不要脸的还怂恿东子带着周楚凝上楼去……
好在严学东的无耻还有底线,和这帮终日醉生梦死没个正经营生的纨绔子弟到底不大一样,想想自己的警服,想想在部里的前途,再琢磨琢磨周楚凝如今的身份,那越入雷池的一步他始终有所畏惧,直到这天干冷清朗的午后,他在74号楼里的大落地窗前看到了那辆熟悉的墨绿色越野车和步子踉跄的周楚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