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遂上书报功,表成公英为首功,韩银为次,姜冏又其次。
刘协颇感惊讶,但稍微一想,就明白了韩遂的心思。
亲儿子韩银实在扶不上墙,不能不加强对成公英的培养,以期将来能助韩银一臂之力。
尽管如此,他还是将韩遂找来,询问了韩遂这么列功的理由。
他懂是远远不够的,还要让其他人都懂,甚至还要让人觉得他也不理解韩遂的操作,很迷惑。
韩遂的小心思当然不能明言,但他早有准备,给了一个让刘协都没预料到的答案。
韩遂说,此战能如此顺利,陛下所传用兵之道是关键。能将陛下的用兵之道推广全军,成公英功劳最高。所以,他虽然没有先登,却为顺利破城打下了基础,前途不可限量。
所以,他觉得有必要对如此用心的将领给予应有的奖励,而不能仅以斩首、先登为标准。毕竟陛下评价一个将领的标准中不仅有斩首、先登,还有伤亡率。
参与攻城的将士中,成公英部的伤亡率全军最低。
刘协明知韩遂是强辞夺理,还是接受了韩遂的解释。他随即又问了韩遂一个问题:为什么战功表上没有韩卿你自己的名字?
韩遂很谦虚的表示,宋建称王叛国,歼灭他本是臣的责任。是臣玩忽职守,没将他当回事,这才延误至今。蒙陛下不弃,给臣一个赎罪的机会,已经感激不尽,岂敢居功。
刘协笑了。看来韩遂不仅读懂了那几句诗,还刻在了心里,耿耿于怀。
刘协夸了韩遂两句,随即在韩遂所上的功劳表上签了一个“可”字。
韩遂作为统兵大将,官职、爵位不变,赐羊酒。
成公英为首功,拜安西将军,允吾侯,食邑二百户。
韩银为次功,拜安东将军,统兵进驻蓝田。
姜冏为又次功,拜护羌校尉,驻金城临羌。
……
诸将皆归镇西大将军节制。
普通将士有功者赏钱,所有将士免一年赋役,酬新年远征之劳。
封赏的诏书一公布,全军欢腾。
韩银虽然没能封侯,但是拜安东将军,进驻蓝田,可以看作凉州人内迁关中的第一步。这一步由韩银来完成,有着不同寻常的寓意,表示天子对关东用兵已经进入筹备阶段。
紧接着,刘协下诏,在各军招募粗通文墨的将士二百人随驾。毋论汉羌,由侍中贾诩进行为期一年的集训。一年后考试合格者分配到诸将军中为教师,教授将士,协助主将指挥作战。
消息一出,但凡能识几个字的将士都蜂拥而至,争先恐后的报名。
他们早就听说了,在军中做教师可是个美差,有六百石的俸禄,养活一家人绰绰有余。再者,贾诩是天子心腹,号为智囊,能做他的弟子,将来走到哪儿,都能高人一等。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但凡有点志向的人都不会轻易放过。
贾诩担当起了考核的任务,用了两天时间,挑出二百将士。虽然没有明说,但这些将士年龄最大的不到四十,最小的十六,平均年龄不到二十岁,放眼看去,全是充满朝气的年轻人。
更重要的是,这些人都粗通武艺,不是那种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
看完名单,又看看眼前这些举止有些粗鲁,却不失质朴之气的年轻人,刘协很满意。
“凉州的未来就在诸君手中,大汉的未来也在诸君手中。”刘协很诚恳地说道:“望诸君努力学习,与朕共力,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愿为陛下效劳,愿为大汉尽忠。”二百人躬身行礼,齐声大呼。
一旁的贾诩眼眶有些湿润,悄悄地低下了头。
——
河东,涑水。
渡船靠岸,司徒赵温、司空张喜并肩下了船。
河东尹荀彧迎了上去,拱手施礼,满面笑容。“赵公,张公,一路辛苦了。一去经年,不闻德音,真是令人想念。”
张喜撇了撇嘴。“文若,巧言佞色鲜矣仁。你是真想念我们吗?你恨不得我们永远不回河东才好。”
“岂敢,岂敢。”荀彧连忙请罪。
赵温摆摆手。“文若,别理他,这几天肉吃得太多了,说话都有些腻味。”他挽起荀彧的手臂,亲热的拍着荀彧的手。“不愧是王佐之才,这才一年功夫,就将河东治理得井井有条。这一路走来,不论是官吏还是庶民,提起你都是赞不绝口。再有十年,王道可现矣。”
荀彧很尴尬,连忙说道:“赵公言重了,小人之言,岂能当真。一年风调雨顺,温饱无忧,他们就心满意足,赞不绝口。若是今年收成不太好,影响了生计,他们又要破口大骂了。”
赵温抚着胡须,微微颌首。“文若持重,难得。不像某些人,恨不得见人就夸。”
张喜也不恼,哈哈大笑。
说了一阵,仆从准备好了马车,荀彧将赵温、张喜送上车,正准备回到自己的车上,张喜招了招手,示意荀彧上车。荀彧推辞,张喜伸手抓住他的袖子,一把拽上车。
“关门,出发。”张喜喝道。
马车起动,荀彧无奈,只好吩咐荀恽赶着车跟在后面。荀恽去了,张喜脸上的笑容散去,双手拢在袖中,一声叹息。
“凉州的事,如何看?”
“张公说的是哪一件事?”荀彧不紧不慢地说道。
张喜瞪着荀彧。“文若,你也把我当老糊涂,跟我猜谜语?”
荀彧苦笑。“张公言重了。实在是凉州有那么多事,我真不知道张公说的是哪一件啊。”
“贾诩招募二百生员。”
“这件事有什么问题?”
“天子这么做,是不是太偏心了?要招教师,何必在凉州,凉州能有几个读书人?再说了,贾诩的学问焉能教人?这不是误人子弟么?偏偏陛下还说得那么郑重,什么大汉的未来都在诸君手中,什么努力学习,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一群西凉莽夫,也能治国平天下?”
张喜的声音越说越大,最后几乎是在怒喝,白晳的面皮也涨得通红。
荀彧连忙示意他收声,不要太激动。“张公,你怕是误会了。”
“我误会?”张喜喘了两口粗气,勉强平复了心情。“文若,你不要以为你女儿成了贵人,就以外戚自居,一心维护天子。天子年少,虽有中兴之志,却还需要你我扶持,不能由着他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