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下的宫城,巍峨高耸,如同庞然大物一般匍匐在漆黑无垠的土地上,吞噬着一切的嘈杂与动荡。
秦萧面色冷峻,手扶腰间宝剑,顺着那汉白玉的台阶提步而上,去往皇帝的寝殿,身上大红喜袍的衣角在夜风中被吹的猎猎作响。
皇帝近侍宦官宋如手拿拂尘,候在殿外,见他来,略带担忧的脸上立刻如释重负一般舒展了开来,迎上前袖手行了个礼。
“将军,您可来了,陛下把自己关在里头,谁也不肯见,只等着您呢。”
秦萧朝紧闭的殿门看了一眼,淡淡道:“你们都下去吧,陛下这里有我就行了。”
宋如微微犹豫了一会儿,便从善如流的应了声,带着门外守候的其他宫人,一起躬身退下去了。
沉重的大门被缓缓推开,凉风席卷而过,吹起殿内层层叠叠的轻纱帐幔,空寂而孤冷。
秦萧拂袖,用内力合上身后的门扇,缓步朝里头走了过去。
“谁?”
有警惕而慌张的声音响起,连带着踢倒了脚下的一个铜炉,孤零零的从玉石屏风后滚了出来。
“是我。”
秦萧抬眸,声音清冷而空远。
“陛下,冷宫的火势已经扑灭,您不必担心了。”
“萧儿。”
皇帝惊喜的唤了一声,随即立刻从屏风后转身出来,三两步就走到了秦萧的面前。p&; “那,那可有抓到什么可疑的人?”
他的脸上,不似平常那般儒雅平和,反倒有一丝神经兮兮,披散着头发,身上的明黄常服衣带散乱,赤着脚踩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看起来毫无一个帝王的威严和稳重。
秦萧在他殷殷相望的眼神中冷静的摇了摇头。
“臣自接到陛下的口谕起,便下令关闭九门,带着禁军在皇城内外仔细搜查过了,并无什么可疑之人。”
“怎么会呢?”
皇帝倏地抓着他的手臂,向左右看了一眼,声音压的低低沉沉的。
“朕亲眼看见了的,她,她就那样出现在朕的床前,一身的血污,满脸的伤痕,两只眼睛黑洞洞的,就那么直勾勾的盯着朕,她还伸手,摸了朕的脸,她的手,冰冷的就像是一条毒蛇一样,还有,她”
“陛下。”
秦萧打断了他的话,清清冷冷的说道:“您只是在做梦而已。”
“做梦?”
皇帝怔了一下,却连连摇头道:“不,朕的感受是如此的真切,怎么会是梦呢?”
似乎是为了让秦萧相信似的,他又紧接着道:“她还当着朕的面,用自己的血在墙上写了一个火字,然后她走后,冷宫就突然起火了,你跟朕来,朕指给你看那个字,你就知道,朕说的都是真的。
秦萧并未多说什么,由他拉着来到内殿,顺着他手指向龙床背后的墙壁上看去。
那里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这”
皇帝睁大了双眼,一脸的错愕。
“朕明明就看见了的,怎么就没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显见的极为的不安。
“难道,真的只是朕的一场噩梦,这世上,是没有鬼魂的”
“陛下说的不错。”秦萧道:“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鬼魂,有的,只是装神弄鬼的人而已。”“装神弄鬼?”
皇帝犹疑未定的看着秦萧那双冷静深邃的眸子,缓缓的,终于平静了下来。
“冷宫的火,是怎么烧起来的?”他问道。
秦萧听见他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平和安稳,便知道他已经渐渐清醒了过来。
“据查,是因为一个宫女祭奠父母,私n烧纸钱,引起的大火。”
皇帝的眸子,微微的沉了沉。
冷宫之所以被称之为冷宫,有很大的一个原因就是因为里头不点火烛炭盆,如同冰窟冷窖一般,半丝火星也是找不着的。
就算这个宫女要冒着杀头的风险私自在宫中祭奠,那她的火种,又是从哪儿来的呢?
秦萧像是看透了他心中所疑,淡淡的接着禀报。
“臣已将冷宫众人数关押起来拷问,严刑之下,倒是有人出来指认,说是曾看见过内侍总管王忠与这个宫女接触过,臣正要来请示陛下,可要抓了这王忠,接着讯问下去?”
王忠?
皇后的人
皇帝微敛了神色,却是沉吟不语,许久,才缓缓的开了口。
“不用了,既然火势已灭,罪魁祸首也已经伏法,就不要再闹的人心惶惶了,此事,到此为止。”
秦萧垂眸,并未多言,抬袖拱手。
“遵旨。”
皇帝点点头,眼角余光却瞥见了他身上尚未来得及换下的红色吉服,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今晚,其实还是他这个义子成亲的日子。
“萧儿,你”
他带着些歉意的看着秦萧,语气温和的宛如一个慈父。
“因为我的缘故,让你在大喜之日却撇下新婚妻子进宫来,总归是义父对不住你,你心里可不要怨怪我啊。”
秦萧抬眼,淡淡道:“义父不必这样说,为您分忧,本就是我应该责无旁贷的义务,您对我的信任,便是予我最宝贵的新婚贺礼了。”
“好,好。”
皇帝一脸的欣慰之色,拉着他的手背慈爱的拍了拍。
“萧儿,你在义父心中的地位,胜过亲子,是朕在这世上唯一信任的人,朕将身家性命都托付给了你,你可千万不能被人所惑,同朕离心啊。”
秦萧垂着眼,看不清脸上的神色。
“陛下放心,臣绝不辜负您的这份信任,若有人敢来挑拨离间,臣只管杀了这些小人便是。”
皇帝眼中的嘉赏之情更浓,略微顿了一下,便微微笑道:“你虽是为君尽忠才冷落了娇妻,可总归是让那位姜小姐担惊受怕了,这样,皇宫内库中有一套前朝传下来的宝蓝点翠花钿头面,据说价值连城,珍贵非常,朕便把它赏给你的新夫人,权作压惊吧。”
秦萧原本没什波动的眸子微微向上抬了一分,声音淡淡的。
“谢陛下。”
姜千娇并不知道自己凭空又多了一套宝贝,她仰面躺在松软的枕头里,视线落在了自己圆润水嫩的指尖上。
那里用红线吊着一块玲珑的玉佩,昏暗的光线下,有温润的玉色在淡淡的流淌。
那是苏谨里临走前留下的。
“这是我送你的贺礼,你拿着它,去东四坊的眠月楼,无论你有什么要求,是查访还是找人,是bn还是ns,那里都会有人为你效劳的,不过嘛”
他眼尾不着痕迹的朝着姜千娇挑了挑,笑的顾盼生辉。
“在你踏进那儿的第一步起,就表示我们的同盟,成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