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筱薇大吃一惊过后,连问话的声音都有些发抖。
“怎,怎么死的?”
“听说是姜公子强迫逼从不成,争执中失手杀了她的”
琴儿看着王筱薇发白的脸色,小心翼翼的试探道:“小姐,没想到惹出人命官司了,咱们现在该怎么办?不管是姜家还是孙家,都不会善罢甘休的,万一被人查到我们头上”
“闭嘴!”
王筱薇颤着嘴唇,强装镇定的低喝道:“这事儿跟咱们有什么关系?又不是我逼孙鹤芳去同姜百言私会的,她死不死的与我何干?你在外头说话小心点!万一露了什么风声出去,你就先等着死吧!”
“是,是,奴婢都听小姐的”
琴儿被她骂的勾了头,再不敢多说一句。
王筱薇嘴上虽逞强,可心里早就慌的像掉下水井的木桶,七上下的晃荡个不休。
她本意只是想让孙鹤芳出个大丑丢了清誉,并没有打算要了她的命。
毕竟茶楼里人来人往的,只要孙鹤芳喊一声儿,自然会有人撞进门来救她,那么短的时间,她连身子也失不了,只不过就是衣衫凌乱的被中了药的姜百言纠缠一会儿罢了,连块皮都破不了,怎么就能把命给丢了呢?
若说她不敢喊,姜百言是她心上人,她只怕还巴不得被姜百言占些便宜好赖上他让他负责,又怎么会去挣扎到让人杀死的地步呢?
这件事,当真是怎么想怎么蹊跷。
王筱薇刚才的好心情已是不翼而飞,整个人都坐立难安起来。
“那个神婆呢?”她紧皱着眉头问道。
琴儿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忙赶紧回答。
“小姐放心,她拿了咱们的钱,昨儿就连夜跑了,眼下那屋子人去楼空,便是让官府查到那儿,也是挖不出什么线索来的。”
“官府倒还好应付,我是怕姜姐姐会瞧出什么端倪来”
真正让王筱薇忧心忡忡害怕的,并非是孙鹤芳的枉死,而是牵连的姜百言进了大牢,成了杀人嫌犯。
男人有些风流债被人笑话几句也就算了,可这杀人是要偿命的啊!
万一他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或者是秦萧使手段让他脱罪了,以后身上也会背着个这么大的污名,一辈子抬不起头来,姜姐姐同他大哥感情那么好,如何肯咽下这口气?
若是被姜姐姐最后发现,她王筱薇就是这整件事的罪魁,是害死孙鹤芳的祸首,她都不敢想象,姜千娇会用怎么样的一副憎恨厌恶的表情来看待她。
“再花些钱,想办法找到那个神婆。”王筱薇突然道。
“啊?还找她干嘛呀?”
琴儿一愣。
“现在不是越找不到她越好吗?”
“不。”王筱薇捏紧了手里的香料盒子,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咬紧了牙关,语气又急又厉。
“这个隐患,不能留!”
不能留?
琴儿琢磨着自家小姐话里的深意,顿时吓的捂住嘴,毛骨悚然的倒竖起了寒毛。
天哪!
小姐这是,要,要杀人灭口?!
家中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姜如盛竟然还是不露面,完全是一副六亲不认,万事不管的架势。
吴氏急的六神无主,已是哭了好几场,姜千娇一边安慰着母亲,同时,一边也在思索着解决的办法。
如今想让姜百言马上从牢里无罪释放,肯定是办不到的,只能先想法子去京兆府通融下关系,让姜百言在牢里不要被用刑吃苦头,然后还要稳住南安侯府的孙家人,不能让他们咬死姜百言,若是由着孙鹤芳的父亲南安候告到皇帝跟前去,那事情就会变的更棘手,大哥也会在牢里呆的更久。
要做到这些,光靠现在姜家一个五品中书令的门第,肯定是办不成的,只能寄希望与秦萧出面干涉了。
虽说自己回娘家,多少有点任性赌气的意思,可现在,大哥身陷囹圄,官司缠身,也不是她矫情爱面子的时候,还是赶快回秦府去找秦萧商量要紧。
但是吴氏虽然急的直掉泪,却死活不同意她现在就回去。
“七天还未过,你不能同秦萧见面,老道长千叮万嘱过了,七月初七亥时一刻出生的人在这七天里会冲撞你的命数,带来大灾祸的!”
姜千娇很想告诉她,其实早在第一天秦萧就已经见过她了,可转念一想,这么说了之后,吴氏不是更加会认定姜百言的这场横祸,是因为秦萧克了她才带来的?
她从不来相信这些无稽之谈,更不愿吴氏因此会对秦萧心存芥蒂。
那就只有退让一步了。
她暂且先不回去,只派了人去送信。
可送信的人回禀说,将军不在府,两天前去了京郊大营巡防了。
两天前?
那不是头天晚上他从自己这儿离开,紧跟着第二天便出城去了?
怎么偏偏凑巧赶在这个时候?
这再派人去京郊大营报信,一来一回的就得耽误五六天,时候太长了,姜百言在牢里也不知道会受什么苦呢
姜千娇蹙着眉,思索了半响,忽的想起上回因为钱氏的死,来过秦府的京兆府尹,陈全。
看当时他与秦萧的形容,应当是关系亲厚的,先去同他打个招呼,请他通融照顾一下姜百言,想必是不成问题的。
吴氏自然是都听女儿的,急忙备了厚礼,让人带了帖子去向陈全求情。
但令她大失所望的是,陈全竟然在几天前告病休假了,眼下主管京兆府的,是少尹令张希川。
若说是别人,也就罢了,大都会看在秦萧的面子上收下姜家的礼,给与方便的,。
可偏偏,这张希川是高廷尉的门生。
高家本就与秦萧水火不容,更是巴不得甩掉姜家的这桩婚事,如今姜百言落在了他们的手里,岂不是犹如瞌睡遇到枕头,求之不得?
他们只会落井下石,想方设法的逼姜百言认罪画押,又怎么可能放他一马呢?
吴氏正急的团团转的时候,孙家那边,也传来了坏消息。
孙鹤芳的父母一改往日对姜家笑脸相迎的态度,变的冷若冰霜起来,不仅将他们送去的重礼全数扔了出去,还扬言要马上进宫去告御状,非要姜百言给他们女儿偿命不可。
这可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祸不单行啊!
“怎么办?怎么办!”
吴氏手足无措的攥着手里的帕子不停的在屋里来回的走动,五官都焦虑的皱成了一团。
“高家不会把这案子拖到秦将军回来的,说不定现在就已经在你大哥用刑了!三五日的功夫足够折磨死一个人,到时候再给个畏罪自尽的借口,你大哥的这条命,就算是白丢了!”
姜千娇知道吴氏这并非是危言耸听,这件案子明显就不是一个意外,而是一个精心计划好的陷阱。
姜百言此刻已经是命悬一线,甚至连今天晚上可能都活过不去,必须马上把他从牢里救出来藏好,至于什么洗刷冤枉还他清白,那都是以后再考虑的事,人都没了,光有个清白有什么用?
可是,该怎么救呢?
京兆府的大牢可不是寻常地方,天子脚下,京城重地,外头看守都是京卫指挥司的禁军,警戒森严的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想靠自己家寻常的护卫或者是武师去救,那根本就是与送死无异。
那还能靠谁呢?
姜千娇蹙着黛眉,杏眸无意间,看到了庭院里那棵已经凋谢了的桃花树。
桃花
她蓦地想起苏谨在她成亲的那晚,送给她的那块玉佩。
“拿着它去东四坊的眠月楼,无论你有什么要求,那里都会有人为你效劳的。”
对了,苏谨!
从他的口气来看,眠月楼里应该是有他的地下势力的,既然他盘算着谋反逼宫这样的大事,那手底下就一定会有不少能人异士,江湖高手还有朝廷人脉,更何况以他和高家的特殊关系,说不准,真就能帮上自己这个忙。
姜千娇心中的希望刚刚升腾了一下,忽的又想起苏谨另一句意味深长的话来。
“不过,从你踏进那儿的第一步起,就表示我们的同盟,成立了。”
这话里的意思,是只要自己动用这块玉佩,就等同于站到了苏谨这边,答应同他一起谋反?
谋反这种事,姜千娇压根儿从来想都没想过,因为实在是太过荒唐离谱了,她为什么要冒着杀头的风险,莫名其妙搅到这摊浑水里去?
而且,秦萧若是知道了她与苏谨结盟,岂不是会生出天大的误会?那真是浑身长满了嘴都说不清了。
但是现在到了这个紧迫形势,事急从权,只能先以大哥的性命为重,顾不上去考虑太多了,至于以后的事,走一步看一步吧。
眠月楼。
nnbr里的温柔乡,自然是要比晚上冷清的多,没了那纸醉金迷的红灯笼,没了那莺声燕语的姑娘们,静悄悄的犹如一处空地,走进这里来时,就跟走到一间寻常的酒楼也没什么两样。
管事的看了玉佩,一句话都没多问,客客气气的就引了姜千娇进去,却不在前厅逗留,而是七弯绕的经过一道道游廊屋舍,来到最深处的一方小小庭院里来。
这庭院极隐蔽,也极雅致,竹林葱郁,小桥流水,四周环绕着玉兰花儿,灰白的墙上还题着不少诗句,字迹行云流水,舒朗大气,观之令人心喜。
姜千娇取下头上的锥帽,抬着眸子打量着这个与前头雕梁画栋的奢华风格迥然不同的地方来。
若说这儿是哪位隐士高人的居所,她都要信了,可这偏偏,是在青楼这种欢场地,真是竿子也打不着的关系,太违和了。
蓦地,从她的身后传来一道妩媚婉转的声音,带着一丝阴冷甜腻的笑意。
“小姐喜欢我这儿?”
姜千娇转过身,望向这个突然出现的妖娆女子,眉头微微蹙了下。
“你是?”
女子将手里的彩金漆盘放下,对着姜千娇上下一打量,却是不答她的话,反倒掩着口笑了起来。
“果真是个千娇百媚的大美人儿呢,难怪能引得男人为你神魂颠倒,争得头破血流,你若是来了我们这行,只怕我这花魁的宝座,也得甘拜下风的让给你坐了。”
姜千娇见她说话轻浮无礼,拿自己同青楼娼妓相比,心中已是生了几分不悦,眉眼中也无笑意,懒得跟她绕弯子,开门见山的就提了姜百言的事。
“哎,别急嘛。”
女子伸着涂满艳色指甲的柔荑,将漆盘上的一盅粉瓷茶盏搁到了姜千娇的面前。
“来者是客,哪有不喝茶的道理?不如请小姐先品评一下我亲手沏的玉龙娇,润润嗓子咱们再慢慢说话吧。”
玉龙娇?
这样香艳旖旎的名字,听着,就不是让人很放心。
“多谢你的好意。”
姜千娇碰也不碰那漂亮的茶盏,淡淡道:“只是我家中有急事,实在没什么品茶闲聊的心思,还请姑娘体谅。”
女子挑了下柳眉,用手托着下巴,似笑非笑的瞧着她。
“啧啧啧,真是出身高门的千金贵女,这教养的确是挑不出错来,明明就在心里嫌弃厌恶我这样的娼妓,脸上却还是客客气气,半丝也瞧不出,奴家可得好好学着点,男人不就喜欢这一套么?”
到现在若是姜千娇还瞧不出来这女子对自己有敌意,那可就是太迟钝了。
“姑娘的意思,是不愿帮忙了?”
既如此,她也不愿在这儿废话浪费时间,连石凳都不曾落座,亦不再多说一句,转身迈步,干脆利落的就往外走。
女子望着她头也不回的纤细背影,嫣红的嘴角勾的越发的兴味。
不愧是苏谨看上的人。
有点意思。
“等等。”
在姜千娇快要迈出门槛的时候,她终于笑着开了腔。
“你大哥,我会帮你救出来的,只不过你得答应我”
“答应你什么?”
姜千娇回头,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她,不害怕也不退缩。
“你应该没权利来要求我做什么事,毕竟帮我的是殿下,可不是你,所以,我也不用听你的命令,你说对吗?”
女子眯起眸子冷冷的瞧了她一眼,随即又是满脸笑盈盈的,语气甜腻的能拧出糖汁来。
“呦,生什么气呀?奴家只不过想让你喝口茶再走而已,免得殿下知道了,会怪罪我怠慢贵客的。”
“不必了。”
姜千娇声音是一贯的软糯娇柔,但却是冷静坚持,半步也不让。
“我不喜欢喝茶,还请姑娘不要强人所难。”
“是吗?”
女子轻轻嗤笑了一声,端起那杯茶,扭动着腰肢一步步朝姜千娇走了过来。
“可是怎么办呢?我婉娘,最是喜欢强人所难了。”
“你想做什么?”
姜千娇往后退了两步,警惕的看着她。
“做什么?”婉娘似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笑的花枝乱颤的抖了抖。
“我又不是男人,能对你做什么?”
她踩着水蛇一般妖娆的步子,离着姜千娇越来越近,低柔而又阴冷的开口。
“我只不过是想提醒你,求人,就该有个求人的样子,我可不欠你的,殿下就更不欠了,你这样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好像来求我们帮忙都是施舍我们一样,真是令我很不愉快呢。”
“我并无此意,是你多心了。”
姜千娇隐在袖子里的那只手,不动声色的捏住滑落手腕的赤金镯子,将机关暗暗对准了这名自称婉娘的女子。
“帮忙这种事,本就是两厢情愿的,若是你打定了主意不肯,便是我跪在地上哭求,又有何用?是殿下允诺了我,只要拿着玉佩来此,就能帮我办成任何事,你若是有异议不乐意,也该去同殿下说,何必对我咄咄逼人?”
“好一张伶俐小嘴啊。”
婉娘在离着她五六步远的地方站住,描绘精致花纹的眼角斜斜的勾起,笑的艳丽而刻薄。
“你就是靠着这张嘴,把废太子,秦萧,还有苏谨这三个傻子,哄骗的团团传的么?那我今儿还就要替天行道一回,灌你喝下这杯哑茶,免得,你再去祸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