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谨与秦萧针锋相对,僵持了片刻,却倏地一弯唇角,精致眉眼上挑,露出个懒洋洋的笑容来。
“来者是客,秦义兄好歹看在父皇的面子的上,别光顾着像个女人一样刻薄我呀,也该请我喝杯茶才是吧?”
秦萧淡淡的笑了笑。
“殿下平日里出门,是不是都忘了一件事?”
苏谨眯了眯眼。
“秦义兄有话不妨直说,藏头露尾的可是要惹人嫌的。”
他的话音刚落,秦萧手腕一翻,桌子上摆着的一架琉璃小插屏便应声而去,裹挟锋锐之气,直袭苏谨面中要害。
苏谨没料到他会突然动手,惊愕之下反应却也不慢,眨眼间便掠身疾退,绣着仙鹤云纹白色宽大衣袖卷起,如飞雪狂涌。
那插屏的力道十足,纵使是他已退出了这许多距离,仍未掉落下来,朝着苏谨直直的砸了过去。
好在苏谨有了缓冲的时间,避开了要害,伸手愣是硬生生的接住了这架小插屏,力道之大,震的虎口都在发麻剧痛。
“秦萧,你这是做什么?”
他眼瞳骤缩,声音里带着戾气。
“我好好的与你说话,你却要跟我动手?再怎么样我的地位也在你之上,你以下犯上,想n吗?”
“殿下误会了。”
秦萧高坐在主位上,漫不经心的随手一指道:“我是想请殿下以后出门拿这插屏先照照镜子,就知道贫嘴贱舌,尖酸刻薄的长相德行是什么样的了,人贵有自知之明,你说是吗?”
苏谨的脸色阴阴暗暗,变幻了片刻,眉梢眼角才重新又扬起来,吊儿郎当的一笑。
“秦义兄好心送礼,那我就不客气收下了。”
他拿着手里的插屏装模作样的赏鉴了片刻,点头“啧”了一声。
“和田玉的底座,红檀木的屏架,连这副刺绣都是苏州进贡的上品,光这么个小物件,就得费上几千两银子吧?如此贵重的东西,却随随便便的摆在这厅上由着秦义兄随手丢着玩,看来秦义兄的家底可真是不薄啊,若我没记错,光靠秦义兄的俸禄和赏赐,应该是承受不住这样的奢靡花费的吧?不知义兄有什么生财之道,何不透漏点出来,让本王也跟着沾沾光啊。”
这番阴阳怪气话里的含义秦萧当然是再明白不过。
无非就是说他银钱来路不正,不是贪污受贿就是强取豪夺,尤其是黑吃黑,私吞了苏谨nn的银子,明明自己同他都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居然还有脸在这儿让苏谨有自知之明,不可笑么?
当然可笑。
你苏谨不就是个最大的笑话么。
秦萧勾唇,嘲讽似的轻笑出声。
“依殿下的心智,便是我告诉了你,你也是学不来的,到最后说不定又得在皇宫大殿前当众罚跪,丢人现眼了。”
“你!”
苏谨又被戳中了伤疤,恼的像只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连眉毛都竖了起来。
往日里秦萧对他虽冷淡疏离,说话并不客气,但却也不曾这般步步紧逼的冷嘲热讽,句句扎在他的伤口处,可见,他利用姜千娇的事情,的确是触碰到了秦萧的逆麟。
不过,这倒也是更加印证了一个事实。
那就是,姜千娇在秦萧心中的分量,可谓是独一无二,大有可观的。
这对他的计划来说,倒是更为有助益的,试问若是秦萧不看重姜千娇,那他下的那个同心蛊,岂不是白费一场力气,自讨苦吃了吗?
苏谨想到此,脸色稍缓,拂袖在一旁的黄花梨木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行了,我也懒得跟你闲磨牙的绕弯子,我问你,父皇是不是打算让你去西南边疆清查守将李成通敌之事?”
秦萧淡淡的抬眸。
“殿下的消息倒是很灵通啊,连这种密诏暗令都能提前知晓,手都伸到陛下的身边去了,胆子可真是大到没边了。”
苏谨冷冷的哼了一声。
“生在皇家,胆子不大点,不早就被你这样的人玩死了吗?你若是想去跟父皇告状,尽管去就是,我也不拦你,现在我只想知道的是,到底有没有这件事?”
“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
秦萧淡漠的说道:“难不成殿下暗地里的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都已经干到西南边疆去了?”
苏谨还未答话,纪冬闷不吭声的上来,端了个漆木托盘,上面摆着两盏青花瓷的茶盏,先奉给了秦萧,再把剩下的一盏搁到了苏谨手边的小桌上后,默默的退到了秦萧的身后侍立。
“你不用套我的话。”苏谨挑眼看着秦萧道:“我只能告诉你,在这趟浑水里你什么好处都捞不到,我不管你是装病也好,装傻也好,总之不管找个什么理由在父皇那里把这件差事推掉就是。”
秦萧抬手,端起茶盏轻饮了一口琥珀色的茶水,才不紧不慢的开了口。
“殿下又是哪里来的自信,觉得靠几句话就能命令得了我呢?”
“当然不止是几句话了。”
苏谨懒懒一笑,揭开了茶盏上的盖子,随意的丢在了桌沿边,发出了“砰”的一声脆响。
“秦义兄若是不答应我的话,我是拿秦义兄你本人没办法,也只好拿我自己出出气了,手上划两刀,腿上刺两下,脚上再胡乱割道口子,还好我是个男人,受点伤也不打紧,正好磨练磨练心志,可若是换了个娇娇弱弱的小女子,身上多了那么多伤口,便是好了也会留疤,那滋味儿,只怕是要不好受了。”
秦萧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拿个无辜的女人来当威胁,殿下可真是有出息。”
“哪里,哪里。”
苏谨并不在意他的嘲讽,反倒还翘起唇角笑的明媚灿烂。
“只要能达到目的,何必拘泥于用什么手段呢?谁叫秦义兄就是有软肋捏在我的手里呢?”
他见秦萧薄唇微动,似是要说话,便拿根手指放到嘴边“嘘”了一声,笑眯眯的说道:“秦义兄可千万又别装出一副薄情寡义,冷心绝情的模样来想蒙混过关,你骗的了旁人,可骗不了我,经过这些事儿,我可是瞧的清清楚楚了,小娇娇对于你来说,那可是比性命还要重要的存在,她若有个什么头疼脑热,三长两短的,义兄你还不得心痛死啊?”
秦萧不以为然的微抬了抬下颚,视线居高临下的扫了过来,突兀的将话头一转。
“陛下这次的寿辰,镇北王会带着他的小女儿来京城贺寿,这件事殿下可曾听说了?”
苏谨不动声色的蹙了下眉头,道:“那又如何?”
秦萧挑唇,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镇北王手里可有二十万的强兵悍马,从前朝起,就不受朝廷管束,划地而治,自立为王,一直以来,也是陛下思虑已久的一块心病,若是能不费兵马粮草,只用联姻就使其臣服,倒也是笔划算的买卖。”
联姻?
苏谨自认为在宫中耳目众多,可这个消息,倒还真是第一次听说。
镇北王桀骜不驯,又心高气傲,能说服他来京城商议联姻之事,那给他做女婿的,就绝不可能是什么普通的王孙贵族之类,只能是从皇帝的儿子里头选,而选中的那个幸运儿,基本上也就可以拍板,是正儿经的太子储君了。
如此重要且隐秘的消息,为何秦萧能知道?
自然是皇帝告诉他的。
告诉给一个外人,却不透一点儿风声给他这个嫡亲儿子,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皇帝压根儿就没把他当回事儿,也没有考虑过让他当太子的意思。
“呵。”
虽说皇帝对他冷漠的态度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早就习以为常了,可苏谨仍然是心头憋闷的厉害,极度的不痛快。
“怎么?秦义兄家有娇妻也想去争一争镇北王的这块香饽饽吗?”他冷笑道:“是打停妻再娶还是贬妻为妾给新欢腾地方啊?”
“我这已成家之人,自然是不会去凑这个热闹了。”
秦萧依旧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语气淡淡的。
“不过在陛下把招待镇北王的诸类事务交给了我掌管,到时候看陛下的哪位殿下顺眼,我可以让他多多在镇北王父女跟前露露脸,nrn之美不是吗?”
这讽刺的语气让苏谨暗攥紧了手指,眼神更是阴冷。
他那位好父皇,生的嫡子虽然只有他一个,可庶子却是一大群,算下来没有三十个也有二十个,其中不乏有几个心思活泛爱钻营,想争出头的。
若是他们得了秦萧的举荐,再来一番费心的安排,没准还真让他们中的某个人给抢到了机会,得到了镇北王这个大助力,顺理成章的被册封为太子。
反正秦萧乐得找个傀儡,镇北王乐得女儿当太子妃,皇帝乐得收服了这块心病,大家都乐见其成,喜上加喜。
那他呢?
让一个庶子当上储君,他这个中宫嫡子,就会被狠狠的打脸,名不正言不顺,同时,这也彻底会坐实外头市井里正传的沸沸扬扬的关于他“子嗣艰难”“那方面不行”的谣言,他从此在世人眼中甚至是史书文献里,都将成为一个天大的笑话。
虽然他早已打定主意了要靠自己的谋划去抢到皇帝的宝座,可也不代表他愿意受这样的羞辱,纵使是以后大业得成,想起这茬来,也是够他恶心一辈子的。
苏谨阴沉沉的盯了秦萧一会儿,勾起嘴角邪邪的一笑。
“秦义兄既然愿意事先告诉我,想必在这件事上,也是愿意帮我的,是不是?”
“那倒不一定。”
秦萧云淡风轻的摇了摇头。
“我之所以告诉殿下,是想提醒你,不要试图拿自残这样的法子来威胁我,毕竟到时如果镇北王来了,其他的皇子们都各显其能,想法设法的去拼前途,争上进,殿下你却只能躺在床上动也不能动的养伤,那种眼睁睁看着别人压在你头上,却无能为力的心痛感觉,只怕是要不好受了。”
苏谨冷冷的看着他,顿了顿,哼了声道:“原来秦义兄这么的善解人意,细心周到,倒是我考虑不周,强人所难了。”
“殿下有这个自知自明就行了。”
秦萧淡淡道:“既然脑子不好使,那就安分点,不要总是像跳蚤一样的在我面前蹦跶,拿着块鸡毛当令箭,自以为是的来威胁我命令我,万一哪天被我踩死了,那也是你自作自受了,对付你的法子,我可有的是。”
他说完,不再看苏谨一眼,起身站了起来,挥袖就往里间迈步走去。
“纪冬,送客。”
静静立在一旁的纪冬立刻颌首拱手应了声是,走到了苏谨的面前,淡定的做了个手势。
“齐王殿下,请吧。”
苏谨眼眸微眯,望着那秦萧进去后犹自晃动不绝的珠帘,嘴角敛起,冷然的笑了笑。
秦萧,你可别得意太早了。
对付你的法子,我也有的是!
回去时,偌大的拔步床上,姜千娇拥着软和的被褥,懒懒的蜷成一团儿,似是睡着了。
秦萧侧身在她的枕边坐下,垂眸看了会她睡的红扑扑的脸蛋儿,伸出手指轻轻的戳了戳。
姜千娇只是因为累的才阖上的眼睛,睡的并不熟,察觉到他的动作,便颤着睫毛睁开了水雾雾的眼睛,声音慵懒娇软,如羽毛一般。
“刚才是谁来了啊?”
“没有谁,一个讨人厌的东西罢了。”
秦萧俯身,凑到她的脸颊边亲了亲,低声道:“先别睡,你一身的汗,黏着会不舒服,我抱你去沐浴,然后再吃晚饭。”
姜千娇只觉得浑身的骨头都被拆过一遍似的,散成了一团,压根就连手指都不想再动一下了。
“我不想洗,也不想吃饭。”
她声音嗡嗡,带着些委屈的小鼻音。
“我累,我就想睡觉,什么也不想动。”
“那可不行。”
秦萧慢条斯理的在她耳边吹着气。
“你身上黏黏的,我还怎么抱着你睡,你不吃饭要是饿了,半夜闹肚子吵我又怎么办?快起来,乖。”
姜千娇一听这话就气不打一处来。
呦,你还有脸怪上我呢?
方才我都那么求你了,你可曾松了一点力气,放过我了吗?
要不是你,我能累成这个样子吗?
“我不起。”她破罐子破摔的朝枕头里一摊,“反正我动不了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秦萧轻轻笑了笑。
“好啊,这可是你说的。”
嗯?
姜千娇眨了眨眼睛,还没等她问他这话什么意思,自己的身子突然的腾空而起,被人从床上抱进了怀里。
“你,你要干嘛?”
她身上本就没穿多少衣裳,仅一件轻薄如翼的粉色纱衣,衣领滑下,斜露出半边香肩,雪白滑腻,肤如美玉,直酥到了人的心窝子里。
秦萧淡淡的勾了下唇角,抱着这温香软玉的艳色美人儿就朝内室走去。
“上次你帮我沐浴,这次,就换我帮你沐浴吧。”
姜千娇想起上次帮他沐浴最后洗成了怎样一场香艳的鸳鸯浴,霎时便红了脸,手脚便在他的怀里挣扎了起来。
“不用了,你n杏来帮我洗就行了。”
“那怎么行?”
秦萧一本正经的看着她,表情清冷,语气十足的正人君子风范。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夫人不必推辞了,你帮我洗一次,我会帮你洗十次报答回来的。”
“你,你”
姜千娇臊红着一张脸,被堵到无话可说,伸手便在他的心口处拧了一把。
这人,脸皮真是越来越厚了!
也不知是不是看见她确实太累,秦萧良心发现,竟是果真规规矩矩的帮她沐浴完,擦拭干净后披上轻软的衣裳,让她坐在凳子上拿了把象牙梳子给她梳理长发,从头到尾,老老实实的。
姜千娇从镜子里瞅见他低垂着眸子,认真给她梳头的样子,唇角抿了抿,莫名的起了个促狭的小心思。
“萧萧啊。”
“嗯?”
“把头低下来。”
秦萧抬了抬眸子,弯腰低下了头。
“怎么了?”
话音刚落,姜千娇便一把搂住他的脖子,凑了过去,在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瞎亲瞎啄了一气,使劲儿把自己刚刚偷偷抹的大红口脂尽数蹭了上去,然后看着那满脸的胭脂唇印笑的乐不可支。
“哈哈哈,好一个俊俏的秦小娘子啊,粉面红妆,美啊!哈哈哈”
秦萧不等她笑完便一把搂过了她的腰肢,薄唇狠狠的堵上了她的嘴。
看来,你还是不够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