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霞韵早把姜千娇看做了是自己的克星与死敌,恨不能拿刀子戳烂了她才解气。
可偏偏几次三番下来,她不但在姜千娇这里半分便宜都讨不着,就连打个耳光都一定会跳出来个人阻拦,真是憋的她肚子里的火气“蹭蹭”的直往上蹿。
“哪个混账东西?也敢碰我!”
她喝骂着扭过头去,却正好对上一双流光溢彩的桃花笑眼,顿时微微愣了下,皱起眉毛道:“齐王殿下?”
“陈小姐的记性不错嘛。”
苏谨的唇角勾起一个吊儿郎当的弧度,语气轻挑。
“只在宫宴上见过一次就认出本王来了,莫非,是对本王心有所属?今儿也是打听到本王要来这儿,所以追随过来的?”
陈霞韵脸一沉,张口道:“你在胡说些什么,我才没有”
“哦,我知道了!”苏谨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你在这里撒泼胡闹,莫非就是为了引起本王的注意?”
他嫌弃的打量了下陈霞韵那张浓妆艳抹的脸,哼了哼。
“啧啧啧,陈小姐前儿还在示爱秦将军,今儿又来对本王大献殷勤,似你这般朝秦暮楚,三心二意的轻浮女子,本王可真是消受不起呢。”
“你,你”
陈霞韵被他这强词夺理,信口开河的无赖样气的直跳脚,拼命想甩开他攥着自己的那只手。
可苏谨看似随随便便的抓着她的手腕,五指却犹如生了根一样长在她的皮肤上,任凭她怎么也甩也甩不开。
“快放开我!”
陈霞韵本就看苏谨这个不学无术的花花太岁不顺眼,眼下见他为姜千娇出头来为难自己,眼里对他的嫌恶更是浓厚了几分。
她早被那些想向她求亲的皇子们给捧的不知天高地厚,目空一切,就算知道苏谨是中宫嫡子,也压根没把他当回事,更不会给他好脸色看。
如今她怒火冲昏了头脑,说话更是不管不顾了,把自己闲时听来的那些关于苏谨的流言都给嚷了出去。
“呸,你少诬赖我!我怎么可能对你心有所属?这整个京城谁不知道你齐王殿下身有暗疾,子嗣艰难啊?谁嫁你就等着守活寡,真是倒了辈子霉呢!”
此话一出,本是远远瞧热闹的众人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虽说他们中也有不少人私下里悄悄议论过苏谨的传闻,笑话嘲讽的大有人在,可到底是顾忌着皇家的面子,不会也不敢光明正大的拿到台面上来说。
却不成想这镇北王的女儿这么彪悍,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喊了出来,苏谨便是平时再吊儿郎当,脸皮再厚,也受不了这样的奇耻大辱啊!
“哦?陈小姐知道的还不少呢。”
出乎意料的,苏谨并没有旁人想象中的勃然大怒,反倒挑起眉梢,满不在乎的笑了笑。
“不过,你怎么就认定了我身有暗疾,子嗣艰难呢?莫非是晚上趴在我床脚下偷听了,还是哪一天曾自荐枕席被我睡过呀?”
陈霞韵的一张脸,顿时涨的通红。
苏谨他这样近乎无耻的话对于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子来说,也可以算的上是莫大的羞辱了。
人群中不时传来的轻嘲讽笑更是让她如芒在背,头一次生出了想落荒而逃的念头。
但是她眼角余光瞧见一旁轻摇宫扇,亭亭而立的姜千娇,认定了对方是在瞧自己的笑话,气不打一出来,便硬撑着不走,咬牙冷笑了声。
“听说齐王殿下连让自己的侧妃出去sn这样的荒唐事都干的出来,怎么这会子又反咬我一口?就为了给姜千娇这狐狸精出气?怎么,难道是她给你自荐过枕席,伺候的你舒服,所以你才”
她的话还未说完,只听得“咯噔”一声脆响,从手腕处传来的剧痛顿时排山倒海一般席卷而来,疼的她五官扭曲,尖利的惨叫了起来。
苏谨松开了她的手腕,大约是嫌她吵的呱噪,眉头蹙了蹙,直接扯过她手里的丝帕,胡乱塞进了她的嘴里,堵住了那杀猪似的尖叫。
“小姐!”
陈霞韵的丫鬟们见自家主子受伤跌倒在地,大惊失色的抢过去扶住,见她手骨竟是被人齐齐的折断了,惊怒之下瞪向苏谨,却又是敢怒不敢言。
到底这儿是京城,不是塞外,这位又是皇帝嫡子,她们只不过是些下人,便是再气不过,又哪里来的力量去同他硬碰硬呢?
苏谨从袖子里掏出另一块雪白的帕子,慢条斯理的擦着自己刚才碰过陈霞韵的手指,懒洋洋的说道:“回去告诉你们镇北王,他女儿诽谤皇家,以下犯上,本是罪无可恕,不过本王看在镇北王的面子上,就略施薄惩,以儆效尤算了,还望他以后好好管教自己的女儿,小心别惹出大祸来,把他自己也给连累了。”
陈霞韵痛的钻心,喊又喊不出,耳边又听到苏谨这般的冷嘲热讽,急火攻心之下,哪里还承受的住,两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她的丫鬟们吓了个半死,再不敢在这儿白耽误工夫,七手脚的将她抬起来,忍气吞声的小跑着走远了。
苏谨懒洋洋的抬着眼角,朝四周瞧热闹的众人扫了一圈,吊儿郎当的嗤了声。
“不去前头贺寿看戏都杵在这儿做什么?莫不是你们谁的骨头也歪了,想要本王来给正一正?”
众人听他这话,哪里还敢在这儿多呆,纷纷尴尬的笑了起来,打着哈哈,互相招呼着去正厅入席去,不一会儿的功夫,这儿便散了个干净。
姜千娇轻抬着眸子,看了眼苏谨,有些犹豫的捏了捏手里的碧玉扇柄。
这还是姜百言的事情解决后,她和苏谨的第一次见面。
若是按照秦萧平时对她的千叮万嘱,她现在应该扭头就走,不给苏谨一个眼神,也不同他说一句话的。
可是她的脚步刚挪动了下,却又还是缓缓的停下了。
讲道理,苏谨除了喜欢油嘴滑舌,爱占些口头便宜,好像也没有对她做过什么太过分的事情,而且,还几次三番的帮过她,为她解过围,她大哥的事,他也是尽过力的。
确实,他接近她是另有目的,可他也把自己的目的坦诚相告,说的明明白白,就是为了那个什么宝藏,包括他曾被生母遗弃,被娼妓收养过这样不堪的身世也全都和盘托出,并无隐瞒。
虽然他的某些行为举止让她不赞同甚至是很厌烦,但不得不承认,比起什么都要瞒着她,什么都要靠她去猜的秦萧,苏谨到底还是要更坦诚一些的。
姜千娇并非是个不知感恩的人,对于苏谨,她虽做不到同他成为朋友,但至少,也不必做个冷眼相对的仇人吧。
“刚才的事,多谢殿下了。”
她微微朝他颌首笑了下,轻声又道:“不过,其实这只是小麻烦而已,我自己就能解决的,殿下强行为我出头,反倒惹的自己一身非议,落人话柄,又得罪了镇北王,终归是对您的声誉和前程有所影响的。”
望着她水汪汪的莹润双眸和粉白如酥的面庞,苏谨漂亮的唇角轻勾起来,声音里透着股难以言喻的轻快。
“无妨,反正我也没什么声誉和前途,影响就影响了吧,至少能让那个姓陈的女人一时半会再不能出来恶心人,也算的上是我的功德一件了。”
说到这儿,他慢慢的抬脚朝姜千娇这边走近了两步,放低了声音含笑道:“小娇娇,谢谢你。”
嗯?
姜千娇眨了眨眼,不禁问道:“无缘无故的,谢我做什么?”
苏谨一步一步,离的她越来越近,眼睛里带着星星点点的亮色,脸上的神情也是认认真真的正经起来。
“刚才那个疯女人在骂出我的那些腌臜流言的时候,所有的人都在心里幸灾乐祸,看我的笑话,嘲讽我,鄙夷我,可只有你,眼神从来没有变过,没有一点点瞧不起我嫌弃我的样子,反倒还在替我担心起声誉和前途来,我知道,你从来没有去相信那些传言,你愿意把我当做一个正常人看待,这对与我如今的处境来说,真的是一件非常难得可贵的事情,所以,我衷心的谢谢你,谢谢你愿意相信我”
他难得不插科打诨的耍无赖,这样认真恳切的对着姜千娇说了一番话。
姜千娇有些惊讶,半响才反应过来,一时之间,倒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了。
关于苏谨那些乱七糟关于什么“不行”“sn”的流言,她其实多少心里有点数,这些大约都是秦萧让人放出去的风声,为的就是给苏谨一个教训,让他声名受损,彻底与太子之位无缘。
她对秦萧的对付敌人的种种手段,并没有过多插话,那本也不是她应该去搀和的事情,只不过,她也不会就因此去借着这些流言对苏谨落井下石的嘲讽讥笑罢了。
说到底,她的这种态度还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自私淡漠而已,当不起苏谨这真心诚意的一声谢谢。
姜千娇的性子,多少有点吃软不吃硬,见多了苏谨没皮没脸耍无赖的浪荡德行,这会儿却被他以一种无比恳切诚挚的眼神注视着,还真是有点无所适从。
“呃”
她以扇掩唇,轻咳了一声,转移了话题道:“时候不早了,我该进去给母亲请安了,殿下也请去前厅入席吧。”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像是甘甜的山泉水一般,沁进了苏谨干涸已久的一颗心里。
而以往的这些日子以来,姜千娇和他之间相处的点点滴滴,也如潮水一般涌上心头,在他的脑海中反复重现。
看上去,他的表情轻松闲适,可实际上,他在面对姜千娇时,心情总是极为的复杂。
心底有一种声音在叫嚣着,苏谨,你不喜欢她,你只是在利用她,她对你而言,只是一颗辖制秦萧的棋子,一个可以指向宝藏线索的引线,助你大业得成的傀儡而已。
可又有另一种声音也在大声喊着,不,你不能利用她欺骗她,因为她对你很重要,你想让她和你在一起,就要真心以待,不然将来一旦事情败露,她会恨死你的。
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反复撕扯着他,谁也说服不了谁,几乎要将他的思绪活生生的撕成两半,再也拼凑不起来。
“殿下?”
姜千娇见他立在哪儿,不说话也不动,像是睁着眼睛睡着了一样,对她的话也没有丝毫的反应,心底越发有些奇怪,便又试着唤了几声。
“殿下?我走了,你也该去入席了”
苏谨的瞳仁动了动,回过神来。
他视线长久的落在她脸上,并没有像往常那样死缠烂打,只是勾着嘴角的笑意,客客气气的点了点头。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