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心等待了数秒的白歌心中疑惑。

因为他只感觉到自己的魔力与神刀丛雨丸彻底融为了一体。

期待中那种恢弘浩大的神性之感，却始终没有降临。

“咦？咦！神力……吾辈的神力呢？怎么会！”

身为刀灵的丛雨看起来比白歌更加焦急。

小脸涨得通红，双手合十，似乎非常努力地在催动些什么。

但直到她精疲力尽地停下来。

预想中，那股破邪除祟的神力也依旧没有出现。

‘或许是因为身在另一个世界，所以来自穗织的神力无法使用？’

白歌若有所思。

就像隔得太远连接不到wifi信号一样。

神刀丛雨的神力，来自于五百年前穗织当地居民的祭祀活动。

祭祀的主体是当地的神明。

也就是俗称的自然神，土地神。

虽然不知道这位神祗是否有自我意识，但毫无疑问丛雨丸是得益于祂的恩赐才蜕变为神刀。

所以身处现实世界时，丛雨能够凭借神刀本身的性质调动神力。

但现在白歌位于甲铁城世界。

经过轮回空间作为中转站之后，与他生活的现实世界之间不知道隔了多少难以计量的距离。

能够将力量跨世界传输的存在极少。

轮回空间算一个，另外除了天灾，恐怕就只有那几位性质特殊，无法直呼名讳的邪神。

“那该怎么办？”

丛雨慌张地问道。

‘你问我？’

白歌感到好笑。

真不知道刚才是谁自信满满地说有她帮忙，斩杀黑烟不在话下。

看来这只刀灵虽然渡过了五百年岁月，但心智方面仍然与普通少女区别不大。

比起古刀，或许更应该称呼她为幼刀才对。

“吾辈才不是幼刀！咬你哦？”

丛雨凶巴巴地说道。

看来她对于自己贫瘠的身材心里也有数。

然而反驳过后，丛雨很快又精神萎靡地叹息一声：

“主人，实在打不过，要不然我们逃跑算了……”

好不容易认了一个合格的持有者。

丛雨可不想再回到那暗无天日的五百年岁月中去。

更何况这里还不知道是什么世界。

倘若白歌不幸死在战斗中，她作为无法自主行动的刀灵，多半就永远回不到现实世界的穗织了。

身为守护神刀，却漂泊异乡，再也无法返回需要守护的那片土地。

这才叫糟糕中的糟糕。

‘你不想解放那些被困的灵魂了？’

“吾辈当然想啊……但做不做得到又是另一回事。”

面对白歌的调侃，丛雨落寞地说道。

说到底她只是一个用来寄宿神力的灵魂载体。

并非神明本身，也不是神刀的意志显化。

而是通过后天的血祭仪式，由普通少女转变而来的刀灵。

所以除了几个运用灵力的小手段之外，丛雨在战斗中真正有用的部分，大概就只有呼唤神力降临这一项。

既然派不用场，她当然没道理苛责白歌去送死。

倒不如说她更应该全力劝阻才对。

正当丛雨想要再说几句时，却愕然发现白歌已经开始行动。

“主人！主人你在干什么啊！”

没有回答。

因为白歌正在挥刀斩开拦路的卡巴内。

冒着只要被命中就可能当场殒命的风险，毅然决然地发起冲锋。

谏山流家传剑术，新阴流剑术，二天一流剑术，居合术……

并未经过任何思考。

面临极端危险的情况下，各个流派的剑术招式仿佛柔顺的水流，自然而然地从白歌的手中施展出来，甚至隐隐有着融会贯通的迹象！

但他面临的敌人实在太多。

哪怕是十步一杀的剑圣，面对千军万马的冲锋也不得不退避三舍。

当数量多到一定地步后，技巧便丧失了作用。

腥风血雨都不足以形容白歌此刻的处境。

砍掉一只臂膀，伸出两只臂膀；砍掉一颗头颅，仍有两颗头颅发出渴血的吼叫。

无论他如何披荆斩棘，涌至身前的卡巴内数量依然无穷无尽！

双臂被撕裂，骨骼折断又复原，崩裂的伤口遍布四处。

倘若不是提前吸收过卡巴内利的血统，拥有一定程度的免疫力，他早就是个被卡巴内病毒充斥全身的死人。

但白歌没有放弃的念头。

对抗天灾，本就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倒不如说这种在生死边缘反复徘徊的感觉，才对得起甲铁城世界A级的难度评定！

“唔——不管了！”

丛雨气恼地叫道。

白歌起初没有明白她的意思。

只是固执地重复着挥斩前行的动作，刀锋直指黑烟心脏。

但随着一股信息流从手中神刀传递到脑海中，某种怪异的剑术逐渐取代了他的所有动作。

‘这是……’

白歌心中惊讶。

手挥刀的动作却变快了足足一倍。

刀刃撕开皮膜，切碎筋肉，斩断骨骼……

越是进行杀戮，闪着血光的神刀丛雨越是显得妖异非常！

那种仿佛源于本能的杀戮直觉，几乎取代了白歌所有的思考余地，将一切剑术异化成纯粹为了杀戮而存在的技巧。

杀戮，高效，更多的杀戮！

除此之外不需要任何花哨！

愈发沸腾的魔人之血令白歌的呼吸急促，血管里涌动的仿佛不是血液，而是炽热的岩浆。

不断重复满足着高涨的杀戮欲望之余，某种事实逐渐在白歌心中明晰。

凡人的剑术绝不可能拥有如此可怕的代价和威力。

此乃修罗之剑！

“吼！”

黑烟发出愤怒的吼声。

它挥动已经完全异化的四肢，试图将这只终于让它感受到痛楚的爬虫碾死。

然而这一次白歌没有闪避。

轰——

触手重重地抽打在山体，伴随着卡巴内个体和无数岩石同时响起的破碎声，一抹阴影不知何时攀了黑烟的触手。

湛蓝，是灵魂的颜色。

血红，代表杀意的光芒。

两种分裂的不同视觉在白歌的视野中混为一类。

借助这种特殊的感知，白歌暂时拥有了未卜先知般的能力，迅速扫清一切障碍。

强大的核心力量，使得触手不论如何奋力摆动，他都能够稳定地沿着这条尸山血海组成的道路攀登。

沿途随之绽放的刀光宛如庖丁解牛，顺着血红的脉络向延伸杀戮的轨迹。

【杀戮印记】缠绕着周身血气，【死亡绝境】不断吸纳着破碎的灵魂。

远远望去，白歌与黑烟的大小对比如同蝼蚁抗衡巨象。

但论起声势，白歌似乎才是那个真正可怕的存在。

如同天降魔主，真是人间太岁神！

挥刀切断比参天大树更粗壮的触须，斩碎层层叠叠的骨骼肌肉。

杀戮，吞食，杀戮……

“主人！就是现在！”

丛雨的声音传入耳畔。

白歌一个激灵，惊觉自己不知何时已然攀登至黑烟的胸膛。

闪耀着蓝光的卡巴内利，黑烟心脏，就在触手可及的位置。

但层数密集到难以计量的钢铁皮膜，又使得这一步之遥的距离成为咫尺天涯。

杀戮带来的满足和笑容仍然残留在白歌的脸。

猩红的血气与浓郁的灵魂在身周盘旋不息，仿佛期盼着白歌离开此处，继续与那些零散的卡巴内纠缠，充分享受将这场无止境的盛宴。

但白歌的心忽然平静如水。

阿修罗嗜杀，修罗之剑却冰冷无情。

为何？

发挥至极致时，那种令思想沸腾的冲动反而转变成为古井无波的平静。

与面貌狰狞的核心个体对视的瞬间，白歌升起某个念头。

卡巴内是介乎死者与生者之间的存在。

它们本应魂归黄泉，却仍然停留在现世，残害厮杀无辜生灵。

那么对它们挥动的修罗之剑，是否同时也是慈悲之剑？

斩业非斩人，杀生为护生……

冥冥之中传来的讯息终于在漫长的杀戮尽头，揭破了其中奥秘。

白歌紧握神刀丛雨。

眉目慈悲，这一次手中挥斩之凌厉却使得鬼神辟易——

修罗剑·现世妄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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