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
尤之棋反应平淡,对方无法从他说话的语调以及神态、表情判断自己回答的是对是错。
“公子——”
“坐下。”
突然间,尤之棋无比认真的对她说了这两个字。
抬头对着窗外的月亮看了一眼,花伶悦有些发愣,继而又乖巧的挪过木凳,坐在了他跟前,目不转睛的望着他。
瞧着她无比熟稔的动作与神情,想必是早已习惯了这些。
“夜色尚早,公子怎得……”
尤之棋对她做了一个“嘘”的动作,随即板起了脸:“出了趟门,竟然连弈灵殿的规矩都忘了吗?连我说的话都敢质疑。”
她紧抿着嘴唇,脸上浮现出委屈与不甘,倔强的盯着他:“伶悦只是不明白这一切究竟是因为什么……公子为何要这样对我?我不明白,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平素里温柔到极致的尤之棋在这一刻倍显乃凉薄。
花伶悦重重叹了口气,明知道一切都没有答案,她还是要问。
心生不满的尤之棋随手指向了房门:“给我出去,近期都不必来了。”
逐客令一下,花伶悦开始感到害怕。一万年了,二人夜夜同室而处,这还是他头一次撵自己出门。
见她久不动身,尤之棋索性自行开门走了出去。
苦苦挽留无果,女人凄厉的哭嚎声很快传遍了弈灵殿,这不由得让他倍感心烦意乱,头也不回的向前走去。
一只脚才踏出店门口,尤之棋也叹了口气,脸上满是悔意。
他活了一万多年,比任何人都清楚,会让人嚎啕大哭的,从不是骤然而来的灾祸苦难,而是生活中看似不值一提的无数个小情绪。
它们日夜积累,突然有一天全部涌了上来,与之同来的是数不尽的委屈与愤怒。
就算他知道,也不会去理睬,此刻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自药房取出一枚龙鳞,又以法术将其制成药丸装进瓷瓶中,久违的笑容再次浮现在尤之棋俊逸的面孔之上。
“准备妥当,等我。”说罢,他拔出佩剑抛向空中,纵身一跃,双脚稳稳的踩在了剑上,顺风而行。
当他抵达树林时,天光完全散尽,无边的黑夜掩盖了光明。
一切诚如花伶悦所言,负伤的莫秀秀躺在狼皮上小憩,阿柔站在旁边一动不动,静娣则坐在火堆旁,捧着烤熟的狼腿大快朵颐。
落地收剑,尤之棋直接挑明了来意:“天音阁大小姐何在?”
纵使他动作利落,眼尖的阿柔还是窥见剑身所刻枫叶,试探性的问道:“您是朝阳宫的主人吗?”
熟悉的声音传来,莫秀秀快速睁开,还未来得及拔出匕首便被来人握住了手臂:“我是来接你回朝阳宫的。”
此三字如雷贯耳,阿柔难掩兴奋大笑起来:“小姐,我们有靠山了!”
不得不说,尤之棋长的真的好看,一头乌黑浓密的过肩长发,以高冠为束。一席墨绿色长袍在黑夜的陪衬下,让人感到深不可测。
与之初见的阿柔竟莫名害羞起来。
在月光的照样下,他额头正中那道垂向眉间的红印,显的分外娇媚神秘,活脱脱就是一个妖男。
虽然才只是第二次见面,莫秀秀却觉得此人有说不出的亲切感,情不自禁的弯起了嘴角,欲要伸手招呼却牵动到了肩膀的伤口,疼得她“哎呦”了一声。
望着她可怜兮兮的模样,尤之棋一时竟有些心疼,趁机掏出了瓷瓶:“吃下去,便不会难受了。”
他讲话的语气平淡又不乏温柔,眼神中尽是关怀。
残留在心中的不安与惶恐尽数消散,玛莫秀秀踉踉跄跄的从狼皮上爬起,接过药丸道了声谢。
下一秒,那颗药丸却被送到了静娣嘴边:“吃下去,这是命令!”
“小姐,万万不可!这是龙王大人给你的,你怎可随意转赠他人?”
阿柔慌忙伸手去阻,她认为当着主人家的面转赠礼物属实不妥,又怕尤之棋因此心生责怪,甚至害怕莫秀秀往后在朝阳宫的日子举步维艰,故而有此举措。
事实证明,是阿柔想多了,尤之棋很是大方的摆了摆手:“无妨,只要莫大小姐欢喜便好。”
见惯了人心的自私自利,阿柔在表示钦佩的同时又有些诧异:“小姐,明明你自己也受了伤,为何还要让药?”
莫秀秀微微一笑没有回答,强行将静娣的嘴掰开,将药丸塞了进去。
大受感动的静娣眼泪快速喷涌而出,伸手就要讨抱,莫秀秀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你先前不顾性命扑到我身上护我,这次就当我还你的,不必如此。”
尤之棋噗嗤一笑:“你这小丫头,看上去年纪不大,倒是很懂借花献佛。”
听他打趣,莫秀秀也有些忍俊不禁,很快解释起来:“我喜欢恩仇两清,有恩必报,有仇也必报。”
静娣被“有仇也必报”这五个字吓的打了个激灵,心中暗暗祈祷:希望大小姐永远不会知道自己偷过她玉佩之事。
瞅了一眼莫秀秀被恶狼啃咬过的伤口,尤之棋正色道:“骄儿托我照顾你,我既将此事应承下来,便会履行诺言。你三人这便随我回朝阳宫,我亲自替你治伤。”
月华宫建于灵脉峰之上,灵力充沛,是绝佳修仙圣地,共有大小几百座宫殿,分别派给五行堂弟子们居住。
尤之棋虽为朝阳宫之主,却鲜少理事,就是个挂名的主人。
月华宫共有五个分支,金弈堂、木弈堂、水弈堂、火弈堂、土弈堂,分别由洛启笙、程遗风、伊雪、峦岩、沈敬五位堂主执掌。
他五人名义上是尤之棋的左膀右臂,却是朝阳宫真正管事的。
幸亏众人只会齐心对外,又对主人忠心耿耿,不仅避免了诸多麻烦,也为尤之棋省去了不少后顾之忧。
不多时,主仆三人便被带到了弈灵殿。
此宫殿乃他私人住所,闲杂人等很难进入。
由此不难判断,他与乐正骄必然关系匪浅,否则又怎会安排他朋友住在自己的宫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