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房门虚掩,里面透出几线烛光。
裴琢轻推木门,浓重的尘土随即泼下,里面隐约坐着一个人影。
时璞玉紧紧跟在裴琢的身后,进了门之后,只见一红妆女子坐在摇椅之上,半垂的黑发挡住大半脸颊,浑身上下却透着一股死气。
裴琢眼神微眯,越过那女子巡视四周。
时璞玉犹犹豫豫,上前询问细则。
“这位姑娘?请恕我等打扰,请问此地……”
那红妆女子听及,转过脸来,当下惊的时璞玉瞠目结舌,只见那女子半边脸颊是十几岁的少女,红妆扑面,黑发结髻,只在侧脸淌下半缕黑发。
另一边却布满褶皱,白发苍苍,银丝似长久没有梳理过,有些杂乱。
怎么看,都不是正常人该有的样子。
“此地?此地……大约…大约……”
这一询问,似乎拉起女人长久的回忆,她侧着脸颊焦想了片刻,面目突然狰狞起来。
她从摇椅上跳起来,一把抓住黑袍的衣袖,锦绣的侧脸依偎在他身上不住微蹭。
“锦郎…锦郎你回来娶我了…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黑袍已然快被吓得尿了裤子。
“这不是你师弟的梦,岔了岔了,都说不是这里你们非不听…这位大姨,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什么锦郎…”
女人却不听,她沉浸在自己的梦中,伸出食指贴上黑袍的唇,示意他不要说话。
“锦郎…我们去,入洞房,现在就去…”
说罢拽着黑袍就要往里屋去,黑袍不从,定在原地拿求助的眼神瞧时璞玉。
时璞玉有些不知所以,这魇兽角作用扑朔迷离,可能混合了曾经入梦的各种人神精怪的记忆,眼下,黑袍灵力衰败,已然失去掌控魇兽角的绝对作用。
黑袍不肯入洞房,激的女人精神错乱,不禁暴怒揪住他的衣领质问:“你不肯?你说你小有所成就回来娶我,早知如此,修什么仙?修什么仙…”
时璞玉急忙去帮忙,试图解开女人遒劲的手指,又或者将人唤醒。
但她的出现似乎刺激了女人的记忆,火力瞬间转移到她这边来。
“贱人,是你抢了我的锦郎是不是…我杀了你!”
女人咆哮着追上来,想要掐住时璞玉的脖子,但她的手掌还未凑近,不知从哪里飞来一道灵力,将女人的手指打碎。。
时璞玉一惊,慌乱之下抱头躲避血迹,谁知不知怎的,竟然躲进了一人的怀里。
她闻了闻,是股子檀香的味道。
裴琢在她耳边轻询:“可有事?”
时璞玉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都被人抱着了,难道说有事?
太刻意,显得她有些无能。
说没事吧,又有点尴尬,好像在佐证师尊相救多此一举。
就,挺左右为难的。
女人被打碎了手指,不禁疯的更加厉害,滴着鲜血扑将上来,裴琢扭头一瞧,当机立断,抱着时璞玉退到了屋外。
黑袍:“……”
我们不是一伙儿的吗?
末了,想了想,看来不是。
黑袍退到屋外后,大街上的白雾更加浓重,前后不过一刻钟,已然瞧不见时璞玉二人的身影。
他缩了缩脖子,只觉得前后左右他看不见的地方,传来无数细碎的脚步声。
不是人,但数量非常多。
打不过,也没得地方跑,他心下一顿,变了个混淆视听的假兽角出来落在地上,真身则偷偷的躲在暗处,冷着身子等待。
浓雾中纷杂交错的声音交织而来,他躲在暗处,发现一条千足虫闻味而来,想来是那女子受伤血腥味的缘故。
不多时,那女子躺在千足虫的背上被其缠绕杂食。
黑袍倒吸一口凉气。
那女子虽然不甚厉害,但毫无反抗能力,可见那虫子厉害。
他怎么也想不通,那坏东西究竟养了多少这样巨大而凶残的东西,但这梦中由他控制的东西越来越少,他灵力微弱,甚至有些体虚气短。
他想的认真,等反应过来去瞧那千足虫时,却见它已然爬到自己脚下,也不知是何时发现自己的存在。
黑袍:“……死了死了!”
他拔腿就跑,那虫子便紧追不舍,浓雾中左突右闯,不知跑到了何处,眼见前面没了去路,他无奈地闭了眼睛,打算破罐子破摔。
有人猛地拉他进了一处角落,单手捂住他的嘴巴轻斥:“别说话,是我。”
黑袍睁着眼睛,见来人是时璞玉,不禁放下心来,就连身后裴琢拿异样的眼神盯着他,他都没害怕。
时璞玉来了,他们没丢弃他!
千足虫因为惯性冲破石墙飞了过去,等它走远了,时璞玉才收了自己的手,原本还想解释一下为何会走散,谁知黑袍当下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主人!”
黑袍抱着时璞玉的大腿,哭的昏天黑地。
时璞玉一脸无奈:“……又,又,又哭了?”
人家都哭了,时璞玉也不好拒绝人家的亲昵,只好伸出手,在黑袍的脑袋上拍了拍。
裴琢瞧见了,微微皱了眉,但没有阻止。
时璞玉:“好了好了,别哭了,找到你就好了,我们出来以后立刻去寻你,谁知竟没找到,生怕你出事,周围都翻遍了。”
黑袍没有别的话:“主人,主人,我终于有主人了!”
时璞玉翻白眼:“说的好像你以前没有似的!”
黑袍立刻纠正:“真的没有,虽然他们都自称是我的主人,但我可从来没有承认过,只不过他们让我干嘛就干嘛,我可没认可他们其中任何一个。”
时璞玉噗嗤一笑:“好啦你的心意我领了,既然你称我主人,我自然会护你周全。”
说罢瞧了瞧裴琢,问:“是吧师尊?”
裴琢没有点头,盯着时璞玉的眼睛明灭了片刻,回:“是!”
时璞玉很满意,她自己可搞不定这烂摊子,有师尊在,可保险多了。
三人重归于好,打起精神去寻出路。
黑袍紧紧跟在时璞玉的身边,一步也不肯分开。
裴琢瞧着有些刺眼,一人独自走在前面。
行了许久,时璞玉突然反应过来一件事。
“师尊说你无心,谁得到了你你就听谁的,那以后要是有其他人得了你,你怎么办?”
黑袍信誓旦旦道:“我会听他吩咐,但我的主人只有你一个!”
时璞玉:“…你个墙头草!”
说罢在黑袍头上狠狠揍了下,抬步去追裴琢。
黑袍有些不服气:“我说你是我的主人,又没说只听你一个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