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时间一过，基地便将外墙的幕布全部放了下来，开始人员检测。

从其他节点城上报的情况来看，第六节点城的黑雾暂时没有扩散到其他区域，但城内已经有四处完全沦陷，地图全黑，无法进行侦测。

城外的暴动也基本得到了控制，贮备军小队配合布控，除了深蓝中间人的调查工作暂停以外，其他部门已经完全动员了起来，进行深度的排查。

“所以您刚才已经见过军团长了？他有没有说什么，比如杀人要偿命，得担责任之类的？”蔡不卦已经有些结结巴巴的了。

毕竟他们这次去，惹下了这么大的麻烦，变相害死了数百人，在这个新兵心里，是要付天大的的代价的。

“当然没有。”秦悟用简单的语气说道：“偿命有什么用？”

“心里多少有点安慰......当时的情况，任谁来也没办法啊，城里危险那么多，脸通讯办公科的技术支持都跟不上，咱们的刀也砍不穿它的肉壁。”

“有机会的。”

秦悟听出了蔡不卦的担心，便解释道：“我不需要支援，只是上面不同意，团长也建议保留调查计划。”

“啊......”蔡不卦想了想，“那你问总队意见了没？”

“问了，他也说一个人去不合适。”

蔡不卦的语气突然很感性：“也对，总队很怕这种事的。”

“......不过我还得去办件事，必须得亲自去一趟。”秦悟苦笑，若早知道第六节点城会出这么大的事，当时便不揽那单悬赏令了。

“什么事儿啊，能带上我吗？”蔡不卦的好奇心提了起来，“要是我跟着，老大就不是一个人去了，对吧对吧。”

秦悟没立刻否定，反而是问道：“你在那边有熟人吗？说得上话，比较混得开的。”

他想着蔡不卦的性格就属于自来熟那种，如果有朋友，会好办事很多。

蔡不卦略微一想，“第六节点城......没有，那边可太偏了，上次我还是第一次去。这种偏僻的地方，你该找总队问问的，他可是哪都有人脉，过命的交情，借钱都不指望还的。”

说着，他猛地一愣，“老大糊涂啊，你不会想托关系进去吧？再大的关系，也大不过前锋军团啊。”

“......”

秦悟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解释，依照小蔡的脑回路，总能联想到一些奇怪的地方去。

不过对现在的前锋军团来说，这次极大规模的黑雾暴动，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善后。影响最大的就是第六节点城的城民，清理工作，开展难度很大。

那些药剂极大概率会在这时候冒头，外面的调查人员进不来，此时若是在城内公开销售，绝对是比大买卖。

秦悟心里想着，倒是觉得有必要向上级汇报一下。

“老大，侦预小队的人托我给你带了东西。”蔡不卦取下包裹，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纸袋，“里面应该是任务里拍的照片。”

秦悟连忙打开信封，他刚好需要这些东西，帮他重新回忆这几次任务的现场情况。

纸袋里面有几份资料，都是复印件，秦悟粗略看过，直接去看照片。

除了上次和化验科的女工作人员合拍的照片以外，都是在任务现场拍摄的任务现场和人员合影。

虽然场景有些混乱，但画面还是很清晰的。其中有几张接近仰拍的独特视角，应该是从探测器画面之中截取出来的，用红色记号笔勾勒出了大致形状，并做编号。

前锋军团惯用的拍照方式，是给现场的残留物拍特写，大环境往往只在清场工作开始前拍摄一两张，其实很不利于分析现场整体情况。

不过好在，拍摄员的拍摄手法很熟练，详细记录下了每个样本的状态，虽然可能是无心之举，但从具有活性到完全坏死的微妙变化，却在照片里看得一清二楚。

秦悟来到蜂巢正中的大方桌上，按照自己的观察，将相片一张一张铺开，分组，排序。

“老大，这些相片......”

蔡不卦想插话，但却不知道怎么开口。这些相片都是按任务和时间顺序排列的，他还担心老大打乱后就无法复原了。

以往，调查时大多在关注黑雾的暴动点、杀伤性和零号病原体的状态。这些残渣早晚会在蒸腾消失，所以在清理过程中，很少有人会盯着一直看。

秦悟将这些照片重新分类之后，整个现场的变化，也就变得清晰明了了起来。

看到这里，他重新拿起那些文件资料，翻阅一遍，并没有任何有关黑雾状态前后变化的说明。

“为什么这么排啊？”蔡不卦终于忍不住好奇，开口问道。

“你仔细看看。”秦悟头也没抬，继续整理。

“啊......老大你给我讲讲呗。”

在他们这些普通士兵眼里，画面真的雾蒙蒙一片，就是盯着看上一个小时，也什么信息都看不出来。

“看不出吗？”秦悟倒也不奇怪，慢慢引导着他看，“你横着对比这些照片，看看跟之前有没有什么区别。”

蔡不卦反复看，有些为难，但还是说道：“我真的看不出......不过大概，老大是按衰变时间排列的，它们在每个任务里都会这样。”

“绝大部分有用的东西，都在清扫过程中......浪费掉了？”

秦悟轻轻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有没有研究价值，但是你看。”

说罢，他指着第一次，他在地沟之中拍摄的任务照片。

这是诸多照片之中最黑的一张，雾气团在图片左上方，有些微向外扩散的趋势。而地沟的路面上有一些残渣，正在向天空中升腾。

“能看出这些黑雾的浓度不一样吗？这部分比较浓的，还具有活性，不管里面有没有尚且活着的人类，当它们需要挪动位置的时候，都会变成这样。”

秦悟取来另一张照片，是第六节点城的照片，独特的视角，很明显能看出是探测器录像中截取出来的画面。

人群拥挤着向前，仿佛蒙在一层雾里，在画面中模糊成一片。

秦悟将两张照片拿到蔡不卦眼前，问道：“看得出了吗？”

“......看不出啊。”

秦悟很有耐心，再拿来了几张照片。

第三张，雾气溃散，氤氲开来，模糊成一片暗灰色。

第四张来自工厂厂房，死去的雾鬼躯壳正在蒸腾。

第五张，担架上的女中间人尸体，比生前小了一大圈。

第六张，......

“现在看得出了吗？”

“看得出了。”蔡不卦吞了口唾沫，指着图片，冷声道：“这些人只要死去，就也会变成渣滓。”

“人类和黑雾，是有联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