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人谈笑的话语一字不漏地进了别卿筠的耳朵里。她手紧抓着栅栏,不由得睁大眼睛。
香移她……真的死了。不但死了,还死得很不体面,受尽折磨而死。
别卿筠闭了闭眼睛。
此时,班纳错愤怒地在墙上重重打了一下,骂道:“可恨!”
别卿筠也觉得甚是可恨,不仅是那些凌辱香移的人可恨,还有下令杀死香移的凌玉渊,见死不救的凌青薮,无动于衷的西陵禁军,还有……
将香移假扮成太子妃的她。
别卿筠脑海中浮现香移那一张稚嫩的脸,略微腼腆的面容还带着婴儿肥,说话时眼神闪躲,不敢与人对视。
若不是她,或许,香移不会死的。
她原以为只要自己认了罪,凌玉渊就不会将罪归到香移身上。结果竟是她天过天真,仍是没有救下香移。
片刻后,她低叹一声,问道:“在西陵国,所有的奴隶都该死么?”
班纳错语带不忿:“奴隶本不该死,不,这世上本不该存在奴隶!”他大叫一声,“是那些人,那些人将活生生的人,变成了奴隶,变成了物品,变成了可以随意践踏的草木。该死的是他们!”
这句话,别卿筠很是赞同。
“你说的对。”她说,“但是反抗的力量太小,你们无法扳倒西陵国。”
这是事实。
不过班纳错说:“什么叫‘你们’,是我们!”他说,“姑娘,我看你是女中豪杰,不如与我一起,干掉这个西陵国。”
此时,别卿筠还在因为香移的死而难过,乍然听到这个建议,愣了一下:
“哈?”她眨眨眼睛,说:“可你在大牢之中,马上就要死了啊!”
而且——
“我什么时候答应要与你一起了?”
班纳错亦是一愣:“你不是看不惯西陵,看不惯那狗太子,所以才来此教训他的么?”
别卿筠觉得他们只见有误会:“不,不是的。我是来这里偷东西的。现在我的东西已经拿到,就没有必要继续呆在这里了。”
“什么?”班纳错纳闷片刻,随后又笑道,“哦,那又如何?你现在被关在这里,总是要想办法逃走的。等你我从这里离开,到时候,我们再干一票大的。”
“……我觉得你不像是商人,到像个土匪。”她说,“而且我逃不出去,我的内力被封,想走也走不了。”
这一下,沉默的变成了班纳错。
他问:“那么,他们把你抓起来是想做什么?总不会也想杀了你?”他奇怪地笑了一声,说:“你的模样不差,若是就这么杀了,凌玉渊那个狗贼一定不同意。他必然会想千万种折磨你的办法,让你受尽痛苦而死。”
“这……他们应该不会让我死。在来之前,他们说要用我跟别人交换某个东西。”别卿筠想了想,问道:“怎么,听你的口气,好像对凌玉渊的为人很是清楚?”
闻言,班纳错嗤笑一声,说:“全玉城,谁会不知道凌玉渊?作为西陵皇帝的长子,他在西陵可是家喻户晓的人物。”
他语带讽刺,别卿筠可不认为坊市中的传闻,是什么好话。
“敢问,凌玉渊是个什么样的人?”
班纳错道:“自然是个十足十的小人!你可知,死在他手上的人,有多少?光是他府中的奴隶,送到乱葬岗上的便有上百名。
“从太子东宫出来的奴隶,身上都没有一块儿好地儿,有的四肢截断,有的遍布伤痕,有的中毒而死……总之,这些人都是被凌玉渊虐杀而死。”
别卿筠倒吸口气:“当真?”
“我骗你做什么?”班纳错说,“不仅如此,他还喜欢看见奴隶与奴隶相斗。他买下了一个角斗场,专门供给那些高官,观看奴隶相斗。直到一方奴隶活活被打死。”
“……竟有如此骇人之事!”
班纳错叹道:“可不是。包括他那个爹,西陵的狗皇帝,他不仅不训斥太子,甚至鼓动看客下注。谁押对了赢家,便可应得大笔金银珠宝!”
别卿筠心中一凛,暗自骂道:拿人命做赌注,他们当真是一群畜生。
随后,又听班纳错道:
“不过,那狗皇帝的好福气是到头了。”
“哦,这话怎么说?”反正关都关着了,别卿筠乐得听八卦。
班纳错说:“你还不知道?狗皇帝被大周的什么王爷挟持了,不仅如此,那个王爷还放话威胁凌玉渊,要凌玉渊交出十数座城池,交换狗皇帝呢!”
这一刻,别卿筠什么都明白了。
她就说么,按照班纳错所描述的凌玉渊的性格,那个人模狗样的太子不会轻易放过她的。还说什么筹码谈判。
跟谁谈判?
跟任定宗啊。
为什么要和任定宗谈判,因为他抓到了西陵国的皇帝。凌玉渊不得不谈判。
即便凌玉渊不想要这个混账老爹,他也该想一想,抛弃皇帝,西陵国将面临多大的动荡。
所以,谈判交易,不得不做。
但是凌玉渊绝不会想交出那十几座城池。那么他应该用什么替换?
别卿筠相信,在她去而复返之前,凌玉渊一定为此发愁。
可是她偏偏回来了。
她回来想要救香移的命,结果却搭上了自己——凌玉渊抓到了她,想利用她和任定宗交换,换回西陵皇帝。
“难怪,难怪凌玉渊交代了不能让我死了,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她喃喃道。
“你在说什么?”班纳错没听清她在说什么。
别卿筠摇摇头,说:“没什么。我只是在想,凌玉渊会怎么将皇帝救出来。”
闻言,班纳错嗤笑道:“呵,或许啊,他就放任他爹受死,自己当了皇帝也说不定。”
别卿筠心想:大概率是不会的,毕竟现在有我这个筹码在了。
只不过……
她有一些忧心:任定宗看上去可不是什么会轻易受人威胁的人,即便是我,他也不会放弃手中的人质。
如果任定宗不愿意交换,那么她的性命就堪忧了。
得想个办法,不能坐以待毙。
就在这时,外头传来牢狱的声音:“别卿筠,有人来看你了。”
接着,一名狱卒走了过来。他懒懒散散地将别卿筠眼前的牢门打开,然后对身后穿黑衣的男子说道:“你只有一刻钟的时间。”
说完,狱卒便走了。
班纳错定定地瞧着。
而别卿筠也呆了。
她看着眼前的人揭下兜帽,露出一张陌生的脸:“别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