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微微有些骚动,不多时立出三个身材与面容姣好的女子,身着丝绸彩锻。
只是一个个眼中并无惧色,甚至连头都不曾低三分。
凝霜只略略打量了一眼,便不由得一声冷笑。还真有!
秋蝉迈步,在三人面前转了一圈,伸手抬起一张脸,柔声道:“长得倒是不错,咱们夫人可是给你们开了脸了?”
闻听此言,三个丫鬟垂下眼帘,气焰矮了一截。
秋蝉见此,狠狠甩下那张娇滴滴的脸,笑着骂道:“既是如此,在少夫人面前嚣张什么呢?”她还以为一个个如此这般,即便是没有开脸,通房是有了的。
历来,丫鬟之间也是有三六九等。
她们这一身装扮,想来平日里也是费劲了不少心思,打量着能一夜得手,好从丫鬟中脱颖而出,想要往上爬没错,想要奔个好前程也没错。
只是可惜了,错就错在嫁进张家大门的,是她们家小姐。
秋蝉面上一凌,扬声对着门口唤道:“来人!把这三个如花似玉的妙人,打哪来的拖哪去。”
三个丫鬟闻言,忙不迭“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哭天喊地道:“少夫人饶命啊,奴婢们伺候大少爷这么些年,没有功利也有苦劳啊……”
秋蝉见此,面上一片怒意,忍不住骂道:“瞎了你们的狗眼!瞧着少夫人身子孱弱,还敢床前又哭又闹。门外还杵着做什么?还不进来把这三个不知死活的拖出去!都等着过年吗?”
话音刚落,门帘一挑进来了三个小厮,一路垂着着头顶,迈步上前拖起这三个丫鬟,不做停留转头就走。
那三个丫鬟哪肯罢休,对着三个小厮又是拍又是打,脚下恨不得生了根,好不被就此拖出去。
秋蝉冷哼一声,念道:“再闹的,就地活活打死,也不必拖了。”
那三个丫鬟闻声,浑身一震,哭声渐渐弱了下去。由着那三个身强力壮的小厮,连拖带拽的从屋里拉了出去。
屋内一片吵闹声过后,地上留了两只颜色不同,不同一只脚的绣鞋。
秋蝉冷眼,垂着眸看着那两只鞋没有动作。
前排一个灰衣的婆子,弯腰伸手拾起那两只鞋,再一转身掀帘朝着院中扔出门去。
表情甚是鄙夷,低头看了看两只手掌。
只觉得脏了她一双手,拍了拍两只手上的浮灰,再朝身前蹭了两把,回到原位,福身一礼道:“少夫人,您才进门不知道。咱们大少爷身边除了男子,从不要丫鬟婆子近身,这三个不要脸的贱婢,数次深夜摸到大少爷房中,都被大少爷贴身侍童全须全尾的扔了出来。”
凝霜闻言一愣,这是越挫越勇?
秋蝉闻声,却是嗤笑一声,接道:“扔出来?传我的话下去。再有的直接就地打死!”
众人闻言,浑身一个哆嗦站的更直了些。
秋蝉眼风扫过众人头顶,继而道:“原二等丫鬟出列。”
人群动了动,立出四个身着绿衣的丫鬟。
凝霜掀起眼帘扫了一眼,正是今晨起身,里里外外侍奉的四个。
秋蝉伸手指了指她们,嘱咐道:“你们四个,打今儿起去下人房照顾夏萤姐姐,待什么时候夏萤姐姐回来当值了,你们再回来。”
四个丫鬟闻言,乖觉的福身应“是”,回了原来的位置。
秋蝉再看了看众人,回身立到床边,福身道:“少夫人,您还有什么吩咐。”立了威,接下来就是安抚,这种事当然要交给小姐。
凝霜点点头,哑着嗓子道:“今日先这样,待过几天你夏萤姐姐回来了,再行点派。”怎么着也得试用几日,看看这都是些什么妖魔鬼怪,才好走下一步。
秋蝉闻言,转身朝众人挥了挥手:“散了吧,回去仔细照应着自己的差事。”
众人福身,齐声告了退。
一阵敲打后,凝霜瞧着秋蝉,由衷赞道:“不错,平日里有你夏萤姐姐看护着,我到没发现你是个气性大的。”
秋蝉面上一红,求饶道:“小姐……夏萤姐姐话少,平日里也不乐得管这种腌臜事。再说了,您身边有我们四个,所管的各不相同,怎么能说是奴婢气性大。”
冬雨挑了帘子,迈步进了门槛,正好听见秋蝉的话,忍不住打趣道:“秋蝉姐姐莫要客气。方才那架势便是连我看了都发怵,莫说这一院不知根底的丫鬟婆子了。”
秋蝉脸上再也挂不住,转过身伸手指着冬雨骂道:“好你个小蹄子,讨打不是?”
冬雨扬了扬手上的托盘,笑道:“哎,我只是进来传膳的,还请秋蝉姐姐饶命。”
凝霜莞尔一笑,乐道:“你打吧,趁早打死这个嘴上没把门的,也省的我回头费心思调教。”
冬雨闻言,放下手中的托盘脸色大变,躲在桌子后求饶道:“好姐姐,我真的知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当着你的面打趣你了。”
秋蝉面上红彤彤的,像极了树枝上挂着的熟透了的苹果,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脚下绕着圆桌,撵道:“看我今日不撕了你这张嘴,你不在我面前打趣,就打算换到我后背么?”
冬雨跺了跺脚,朝着床上求道:“小姐……你快管管啊。冬雨今日要被秋蝉姐姐打死了,您春天的衣裳可就没人做了。”
凝霜笑的直不起腰,叹道:“无妨,如今咱们的衣裳都有出处,不劳你费心。”
春樱挑帘,刚刚跨进门槛没走几步,竟被冬雨撞了个满怀。
只听春樱“哎呦”一声,被撞的一屁股跌坐在地,抚着胸口骂道:“死丫头,你脑袋石头做的么?险些叫你一头撞死。”
冬雨躲在春樱身后,扶着她双肩求道:“春樱姐姐,你快看啊。秋蝉姐姐得了小姐夸奖,明明自己害了羞,却要拿我作伐子。”
秋蝉闻言,跺了跺脚骂道:“好啊,今儿我要治不了你,我唤你一声姐姐。”
凝霜看着她们三个打打闹闹,面上一片欢喜。
当年,她一个人住在自己的小院中,日常的吃穿用度都是要靠自己。
她那时时常过着捉襟见肘的日子,直到后来有了她们。
整整十年,日子过得困苦而艰难。
但身边有她们,多多少少给予她些许温暖。
用过膳后,桌上蜡烛也只剩了半截,于是吩咐秋蝉铺床,洗了澡就睡下了。迷迷糊糊中,隐约感觉有个略微粗糙的东西在脸上来回蹭,她蹙了蹙眉,略带嫌弃的翻了个身沉沉睡着。
次日,凝霜是被冬雨的拍门声唤醒的。
冬雨说:大少爷又出门了!凝霜原本迷迷糊糊的睡眼豁然清醒了,立刻从床上跳了起来,哑着嗓子,沉声训道:“昨日嘱咐你的时候,你不是说大少爷前脚进门,我们后脚就省得?”
冬雨委屈的哭着脸,回道:“我的小姐,纵然奴婢再有本事,那也大不过大少爷不是?大少爷回来就嘱咐一律封死了嘴,任何人不许来打扰夫人,那看门的愣是连我们都没知会,大少爷回来就进书房。还是今晨大少爷出了门,那小厮才来告诉奴婢的。”
凝霜暗暗咬了咬牙:这算什么!成婚三日,她却连夫君是谁都不知道,就好比你到一家新公司,却迟迟不知自己顶头上司是何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