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槐园这边等了一天多,闲的时候,庞独就教我怎么用那条打鬼鞭。打鬼鞭是七门祖传之物,庞独教我用鞭子,其实就等于把打鬼鞭传给了我,宋百义瞧着有些眼热。
“大哥,他岁数还耍的动这条打鬼鞭么?”
“什么都是慢慢学的,不要看老六年纪小。”庞独很罕见的淡淡一笑,说道:“他将来,必定比我有出息。”
庞独这样说,宋百义就接不上话了。但我瞧的出来,宋百义心里多少对我有些不满。我想着,我们都是七门的人,而且又遇见了大河异动的危机时刻,处处都要抱团,不能因为一些小事就闹别扭。所以耍了几趟鞭子,我就跟宋百义说话,他爱答不理的,让我很没面子。
宋百义还吃着药,需要热水化开了服下,我们从抱柳村离开的时候,钱物吃食都带的很足,偏偏就是没带锅碗什么的。吃药不是闹着玩的,所以,我自告奋勇的去槐园南边的村子,买一口锅或者一个瓦盆,来烧热水给宋百义吃药。
槐园到村子足足二十里,我休息了这么十几天,伤不碍事了,浑身上下好像用不完的力气,麻溜的跑到村子。
那个年头,说句寒碜的话,河滩上的贫苦家户,连锅都不富裕,一家只有一口,我问了几家,才从一户人家手里买了一口人家用剩下的旧锅,顺便又买了只大公鸡,可以带回去炖了吃。
我兴冲冲的拿着买来的东西离开村子,但是当我走到村子连通到村外那条小路的路口时,一下子停住了脚步。
远远的,我看到路北边走过来一群人,约莫有十来个,看见这些人,我心里顿时吃了一惊。虽然离的还比较远,可我觉得,这帮人,似乎是之前阴山道的云坛请去帮忙围攻庞独和猫女的人。
我赶紧就把手里的东西放到了一堆乱草后头,因为这帮人是从北边来的,而庞独和宋百义现在就躲在北面二十里外的槐园,所以我很忐忑。不过又看了一眼,这帮人好像只是在赶路。庞独已经吃了一次亏,这次肯定隐蔽的很严密,不会再随随便便就被人发现。
我悄悄的在地上滚了滚,沾的一身沙土,又弄脏了脸,蹲在村子外面路边的水沟旁,装着捡柴的样子。
柴火捡了不到半捆,那帮人已经走近了。对方从这边看到了不远处的村子,又看见我灰头土脸的在那里捡柴,也不以为意。
这帮人从路口看到了小盘河村,一起停下脚步,商量着要不要到村子里去吃顿饭。三十六旁门的家族,大多都是依仗一门祖传手艺在河滩立足的,不会缺钱用,平时好日子过惯了,看见村子太有人就嫌弃,觉得村子没什么好吃的。
“我先跟你们说,要是不在村子落脚,离这儿最近的镇子,还远着呢。”
“是啊,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有人摇了摇头:“这一次,黄沙场的胡家搞什么名堂,三十六旁门各过各的日子,胡家是吃饱了没事干了,又把咱们串联到一起,打算干什么啊。”
我慢慢的在水沟边上弯着腰,一根一根的捡柴火,同时还暗中听着他们的对话。三十六旁门里的黄沙场胡家,在过去的很多年里,一直都是旁门的统领,三十六旁门的头把,多半出自胡家。只不过这十几二十年以来,旁门和我们七门一样,群龙无首,各家各户散漫惯了,胡家说的话也没有以前那么管用。
“叫咱们去,咱们就去,你不知道么?胡家这次发了令,各门各派都朝黄沙场赶,他说归他说,听不听的还是咱们说了算。不过,要是你抗命不去,叫胡家抓住了小辫儿,总是不好。”
他们这么一说,我听懂了几分。三十六旁门现在没有头把,一盘散沙似的,胡家突然就召集旁门,肯定有什么原因,我估摸着,胡家大概想要重新拿下旁门的统领权。
“胡家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也不瞧瞧现在是什么年月?他们还以为是二三十年前呢,有佛爷给他们撑腰,令三十六旁门,算算日子,佛爷死了差不多二十年了吧,骨头都化成灰了。”
“你们都少说两句吧。”一个看上去老成持重的人一直都没说话,听见同伴儿扯的远了,才出声制止:“大伙儿管好自己的嘴巴,我听说,胡家这次重振旗鼓,是因为他们得了令。”
“得了令?得了谁的令?”
“得了西边的人的令。”这人眯着眼睛看看众人:“西边的人。”
西边的人,这四个字一说出来,就仿佛拥有巨大的震慑力,先前还七嘴舌的那些人,一个个都闭上了嘴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噤若寒蝉。
“行了行了,都别说了,这些话,可不是咱们该说的。”有人赶紧打圆场,说道:“赶路要紧,这个村子瞧着破破烂烂的,咱们还是直接走吧,等到了渡口,大伙儿走水路,遇见镇子,我请各位喝酒。”
一群人似乎都对“西边的人”很忌惮,连说都不敢多说,众人这就准备重新赶路。有人盯着我瞧了一会儿,但我伪装的很好,对方以为我就是村子里出来捡柴的,又瞧了几眼就起身走了。
等他们走的不见影子,我才急匆匆的从草堆里取出东西,朝槐园那边跑。这一次无意中听到了这些旁门人的对话,我得赶紧回去找庞独问问。
我跑回槐园,庞独和宋百义都还在藏身地呆着,我架了锅烧水,中间就把自己听来的话跟庞独说了说。庞独一向遇事不惊,刀架脖子都不会皱眉头,然而听完我的讲述,他一直微微眯着的眼睛一下子睁开了,语气也显得略微急躁。
“老六!你听清楚了!?他们真是这么说的?”庞独追问道:“他们真的说,黄沙场胡家是得了西边的人的指令,才召集三十六旁门的?”
“哥,他们真是这么说的,他们说话的时候,我就在不远的地方,听的一清二楚。”我看着庞独的神色不对,自己也跟着紧张起来:“哥,那些西边的人,是啥来头?怎么旁门的人一说起西边的人,就好像要尿裤子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