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秋从精舍外面拿进来一只小水缸,注满清水,他把白瓷龙瓶先放了进去,然后又把宝图平铺在水面上。
薄如蝉翼的宝图一入水,好像就融化了一般,紧跟着,水光映照宝图,宝图衬着水光,水面上闪过了星星点点的光。
一口小小的水缸,宛如放满了莹光闪烁的白银,星光不断。我是头一次看到宝图入水,在旁边不知所以,古秋完全不说话了,两只眼睛望着水面上的图,一丝不苟。
渐渐的,水面好像聚集了成千上万颗小小的星辰,在不停的转动,盘旋,透过点点星光,还能隐隐约约看见宝图下的白瓷龙瓶。我也在全神贯注的观望,可是除了这些,我再也看不见别的任何动静。
无奈之下,我只能等,希望古秋能看出点端倪。
大约有半顿饭的功夫,本来平静的水面上,嘭的炸开了一团小小的水花,水花四溅的同时,水缸里陡然冒出了一片缭绕的白光。古秋一直一动不动的望着水缸上的宝图和水下的白瓷龙瓶,在水花炸开的一瞬间,他的身子猛的朝后一仰,两只眼睛里充斥着惊诧的目光。
轰隆!!!
我正感觉古秋是不是看出了什么,突然间,一道惊雷响彻山谷,不等我有任何多余的反应,精舍上方嘭的一响,整座精舍立即被一道雷劈的七零落。
屋子散架了,屋顶连同木板墙瞬间崩塌,里面的东西稀里哗啦的从支架的缝隙间掉落到了万丈深谷中。精舍是搭建在几根凸出的横木上的,屋子一散,地板也崩裂粉碎,我站在两根横木上,惊魂未定。
古秋的反应比我更快一些,那道劈裂精舍的天雷刚一消失,在精神还未完全崩散的时候,古秋已经抬手从水缸里抓出宝图和白瓷龙瓶。白瓷龙瓶在古秋手里还滴着水珠,茶几和水缸已经轰然落到了山谷里。
这道劈裂了精舍的雷,同样惊动了三生观其他的人,一群道士从各自的房中跑出来,就看见我和古秋站在横木上面,两个年龄小些的道士失声叫道:“快过来,快过来啊!”
听到他们的喊话,我有苦难言,此时此刻并不是我不想动,而是不敢动,我觉得我只要一动,脚下已经开始崩裂的横木就会断开。
有人匆忙拿来了绳子,甩给我和古秋,我们抓住绳索,总算有了借力的地方,脚下一用力,借着绳索跳到了旁边一座精舍的横木上。这边刚刚站稳,之前立足的三根横木,咔嚓咔嚓的断开,轰然滚落。
一直到这时候,我才抬头看了看头顶的天,晴天万里,没有一朵云彩,我根本不知道刚才那道劈裂精舍的雷,到底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我没说话,古秋也没说话,我偷偷看了他一眼,就看见古秋到了这时仿佛还在大口的喘气,他眼神里的惊恐,依然没有消失,两只手不由自主的紧紧攥着宝图和白瓷龙瓶。
我心里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这只白瓷龙瓶,果然不是凡物,古秋想借着文王扶乩图去窥探龙瓶的秘密,我不知道他看出了些什么,但那道劈裂了精舍的天雷,就是一个严厉的警告。
正所谓天机不可泄露,天机,不是谁都可以触碰的,大河滩上一些有真才实学的卜算推演者,都知道天机不能轻触,否则就会遭到天谴。
白瓷龙瓶的秘密,显然也是天机,古秋想要窥探白瓷龙瓶的秘密,就等于触碰了天机,会引来天谴。
想到这儿,我只觉得出了一身的冷汗,每一根汗毛都直立了起来。刚才那道天雷,或许只是初次的警告,如果没有精舍拦了一下,即便示警的天雷,也足以把我和古秋给劈成焦炭。
还是那句话,在上天的面前,哪怕就是九五之尊的帝王,也渺小如一粒尘土。谁都不可能抗拒天的威严,天的责罚。
我和古秋惊魂不定,连精舍都不敢再进,古秋带我贴着峭壁上的横木,一直走到三生观的最旁边。
“你”我头上的冷汗被山风吹干了,停了老半天,才小心翼翼的问道:“你刚才看见什么了?”
古秋慢慢转头看了我一眼,他没有说话,但他的眼神,已经告诉我了一切。
他可能是看出了点什么,也可能没看出来,然而,白瓷龙瓶事关天机,如果他真看出了什么,又直言不讳的全数告诉我,那么,天谴会要了他的命,很可能还会波及到我。
一看见古秋的眼神,我就知道什么也不能再问,他也什么都不会再说。
“这个瓶子”古秋抹了抹揣在怀里的白瓷龙瓶,说道:“这瓶子不是普通人能掌控在手里的,谁也掌控不了”
我暗中想了想,或许真的就和古秋所说一样,白瓷龙瓶以前一直埋在小盘河的陈家老屋地下,这说明,至少在我爹那一辈,陈家就得到了这只白瓷龙瓶,但为什么把它深埋地下?
答案只有一个,白瓷龙瓶不是普通人可以拥有,或者掌控的。
“那该怎么办?”
“不能再留了,我只怕留下这个瓶子,以后会毁了整个三生观。”
“那你要把瓶子丢了?”
“跟我来。”古秋站起身,带着我从三生观前的吊桥走到对岸,然后绕着山谷的边缘,一直走到后山处。
后山依然是一片绝壁,石壁滑不留手,连一处借力的地方也没有,看着就让人觉得头晕。
古秋顺着绝壁开始朝上爬,我试了试,完全爬不动,只能站在下头等。他慢慢爬到了大概有十丈高的地方,绝壁上有一个小洞,古秋钻进小洞,片刻之后重新出来,用石头隐隐的堵住了小洞的洞口。
我在下面看着,就知道他把白瓷龙瓶藏在了这儿,瓶子不能留在手里,自然也不可能随意丢弃,放在这儿,神不知鬼不觉,已经是眼下能想出的最稳妥的办法了。
藏好了白瓷龙瓶,古秋的神色才慢慢恢复了正常,我们俩沿着山路朝回走。虽然没有过多交谈,可我总有种感觉,我觉得,他有话想说,可是碍于种种原因,又没办法说出口。
由此,我渐渐的判断了出来,古秋刚才一定借助宝图,看出了些什么。
我没有问他,可是我的心就好像被一根羽毛不停的撩拨着,痒的难受。要是没有发现这只白瓷龙瓶或许还好,但发现了白瓷龙瓶,一连串的谜题就如同浓雾,把我的视线完全遮蔽了起来。
这只瓶子到底有什么用处?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东西?那两个争抢龙瓶的小孩儿到底是什么来历?为什么两个小孩儿跟我年幼时的模样是那么的相近?
想来想去,我只觉得,脑袋都要炸裂了。
“这条路,你这辈子是走不完的。”
“什么?”我正在冥思苦想,冷不防古秋突然说了句话,我回过神,脱口问道:“什么这辈子走不完?”
“你此刻正在走的路,你自己知道,我只是和你说,有些事情,随遇而安,要是全力强求,或许只能适得其反。”古秋沉思了片刻:“每一条路,都有一个终点,你走不完,总会有人走完的。”
古秋能说的,大概只有这么多,我听的稀里糊涂,心里又好像若有所思。
我们两个重新回到三生观前的吊桥,这番来到三生观,不管怎么说,对月山老道的承诺,总算是兑现了,了却了心里的一个夙愿。
古秋留我在三生观多住几天,我牵挂着如莲,婉言谢绝,匆匆忙忙的出了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