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感应到这一切的时候,心里的惶恐瞬间就达到了顶点,在这个时候,眼睛突然失明,那跟要了我的命简直是一样的。
嘭嘭
我不断的能听到身边传来一声声的惨叫,还有噗通噗通的落水声。我知道,是庞独靠着敏锐的感官,把试图靠近石棺的人全都打到了水里。我以前没有类似的经验,眼睛一失明,顿时不知所措,在石棺里摸索了半天,才慢慢的探出头。
当我探出头的时候,眼前的漆黑里,突然像是闪过了一道灰扑扑的影子,这影子来的太快了,像一颗划过天边的流星。朦胧中,我依稀的看见,那好像是老黄鼠狼的脸庞。
这道灰扑扑的影子立即消失在了茫茫的黑暗中,但也就是这一刻,我的耳朵仿佛听不到声音了,刚才还能听见庞独挥动棍子阻击来敌的声音,可是现在,我什么也听不见,就好像整个人被关到了一个与世隔绝的黑暗空间里。
心头的慌乱,已经无法形容,天旋地转,头晕脑胀。看不见东西,听不到声音,感官仿佛完全消失了,人就如同行尸走肉。
唰
就在这个时候,一望无际的黑暗里,突然露出了一小团发白的影子。那团白白的影子,好像是从无尽的黑暗深处缓缓的飘浮过来的一样,越来越近。我的心神,完全不受自己的控制,所有残存的注意力,全数集中在了那团白影子上。
影子渐渐的更近了,此时,我的感觉异常怪异,明明眼睛看不见东西,可是那团白影子,却清晰的出现在视线中。
当影子又近了一点的时候,我陡然呆住了,脑子和身躯,仿佛瞬间变成木头,难以动弹。
那团影子,是一个人,穿着白衣服的女人。她的脸很消瘦,一头漆黑的长发,随着白衣在这片茫茫的黑暗中轻轻的飘动着。在我发呆的一刻,这个女人已经到了面前。
她的脸,我完全看清楚了,心头马上涌动起一种苦涩又期盼的情感。我认得出来,这个女人,叫沙芊芊,她是我的母亲。
我从出生时,母亲就过世了,我从来没有见过她。还是上一次冒险进入大河河眼,在河眼后面那片死水潭里,我才第一次看到了她的样子。
对我来说,母亲,那是一个心里永远抹不去的痛,也是一个念想,一辈子也忘不掉的念想。
没有一个孩子,是不眷恋母亲怀抱的,这世上再没有任何地方,会比母亲的怀抱更安全,更温暖。行走河滩这么久,我感觉苦过,疼过,累过,可我能承受的住,哪怕濒临死亡,命悬一线,我还是牢记着庞独对我说过的话。
七门的男人,可以站着死,绝不躺着活。
我觉得,自己长大了,已经足够坚强,坚强到可以面对一切。然而当久逝的母亲,在这个时候出现的瞬间,我一下子感觉到了自己仿佛还是个孩子,经不起任何风吹雨打的孩子。
“妈”我不知道自己哭了没有,我很想一下子就扑到她的怀里,把心头所有的委屈,一句一句的讲给她听。
“孩子”母亲的脸庞,是那么的消瘦,燕白衣过去好像略略提过几句,关于我母亲的事。
她说过,我母亲去世的时候,已经熬的油尽灯枯。
“妈我累的很”
“孩子,妈在这里,在这里。”母亲轻轻的伸开双手,把我抱在怀里,这一刹那间,我感觉不到别的任何东西,我只是觉得温暖。这是一股让我贪恋,让我舍不得放手的温暖。
“妈,你别走”
“孩子,你想跟妈永远在一起吗?”
“想,我想”
“要是你这么想,那你就要丢掉很多很多东西。”
“我情愿”我的脑子没有别的任何想法,母亲的怀抱,让我不舍离去,我把所有的一切全都抛在了脑后,我想着,只要自己能在这怀抱里,那么我就不会再去在乎任何东西。
自己的身世,动荡的大河,七门的职责我都不会再想。
“你的腰里,有一把刀子。”母亲轻轻摸着我的头发,柔声说道:“你把它拿出来。”
我记得,我身上是有一把刀子,这个时候,我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听见母亲的话,我随手就把腰里的刀子给拔了出来。
“你拿着这把刀子,放在你的脖子上。”母亲接着又柔声说道:“你的手,只要用一点力,让刀子把你的脖子划断,你就能永远和妈在一块儿了。”
“用力把脖子划断就能永远和妈在一块儿了”我不假思索,听到这句话,就把刀子架到了自己的脖颈上。
锋利的刀锋贴着皮肉,稍稍一用力,脖子就被划出了一道血口。
“对,就是这样,再用力一些,只要把脖子划断”
我感觉到了伤口的疼痛,我本想再用力一些,可是心底骤然间乱糟糟的,乱的无法收拾。我一直觉得有什么念头,想要从内心深处蹦出来,然而,却始终又抓不住它。
“孩子,你不想跟妈在一起吗?”母亲或许是看到了我的犹豫,看到了我的彷徨,她的声音是那么轻柔,如同一阵暖暖的风,从耳朵一直暖到我的心田:“若是你想,那就划断自己的脖子”
我心底的那一丝犹豫和错乱,似乎又被母亲的话化解的无影无踪,我捏着刀子,感觉不出自己的手在发抖。所有的念头,再次被压制住了,我只想着,要是听了母亲的话,划断自己的脖子,那么以后就永远可以呆在她的怀抱中,再也不用担心颠沛流离。
当
我仿佛在这一刻下定了决心,但是手里的刀子还没有动,一道钟声,从黑暗中轰然扩散,传入了耳中。
这钟声,让我凝滞起来,就好像一个喝醉酒的人,突然被一阵冷风给吹醒了。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钟声里,我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他的声音简直和钟声一样雄浑:“你要面对的大敌,不是敌人,而是你自己。”
我能听到这个男人此刻说的话,每一个字,都醍醐灌顶般的在耳边缭绕。
“外敌再强,也强不过你,除非你有软肋,被敌人抓住,一击则会毙命。”那男人继续说道:“你所看见的,只是你的心魔而已。”
“心魔软肋”我忍不住接口问道:“我该怎么办”
“握着你手里的刀,将心魔斩杀。”
这个男人的话,让我听的似懂非懂。每个人都有心头的牵挂,在某些时候,这些牵挂,终将成为羁绊。
没有人能真正打败自己,打败自己的,通常就是自己。
斩了心魔,把自己最弱的一面完全抹杀,留给敌人的,就是最强的自己。
我懂了这人的话,我的母亲,早已经死去了,她不可能再活过来,而出现在我面前的,只是心底的一处最柔软,也最不容触碰的禁区。一个人若有了软肋,就必然有致命的弱点。
当
又一道钟声响起,彻底把我震醒了,我手里还有刀,在我苏醒的一瞬间,手起刀落,将面前那道虚无的影子,一下子劈的粉碎。
母亲的影子,立即在面前消散了,与此同时,我的眼前重新闪现出了头顶星星点点的孔明灯的灯光。
庞独还在我身边,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沉迷了多久,但是等我再次能够看见这一切的时候,庞独已经伤痕累累,浑身浴血。
当
钟声第三次响起,我骤然一抬头,就看见龙船的甲板上,站立着一道魁梧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