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时起,天幕上方云海连绵,似要遮挡下方的无穷山脉。
伴随着那令人心悸的大妖身影,云海激涌翻腾,如同一锅沸水一般。
一口将位处最高的十数名修士吞入腹中,那头大妖似乎还意犹未尽,虎视眈眈地看着下方一种修士。
在它眼中,那些修士全都与一只只采撷蜂蜜的蜜蜂一般,任它予取。
“桀桀桀”
大妖眼珠转动,但相较于他巨大的眼睛,那浓黑如墨的眼珠实在小的可怜。
如此,也让他狰狞的表情多了几分滑稽。
只是在场所有修士,除了墨语之外,只怕都觉得对方恐怖凶恶异常。
一些胆子小的修士见到对方一口就将那么多修士吃下了肚子,而且其中还有好些七楼修为的大修士,他们心神皆颤,胆魄欲裂。
在恐惧滋生之下,那些修士驾驭法宝,想直接遁逃,想要离开这处是非之地。
大妖弹了弹自己脑后的独角,无声讥笑。
随后便是一声轰响,云海炸开一处,大妖身形融入其中。
“蠢货。”
抬头看着那些往四处飞散的修士,司空长夜忍不住讥讽一声。
在一个修为已经高到九楼之上的大妖手中逃走,亏他们敢想,只怕那大妖会直接把逃走的修士吃了。
当她话音一落,大妖果然出现在云海之中,不过此时它的双爪之中已经多了数个修士,有的面容扭曲,七窍流血,有的连身子都已经在它巨力之下,扭曲得没了人样。
那些法宝法袍黯淡无光,仅仅是被大妖拽在手中,便已经快要损毁。
“吧唧嘎吱”
大妖嘴巴咀嚼,几条扭曲的手臂连带着衣袍从它口中掉落,坠下幽谷。
在场所有修士都不敢乱动。
他们把目光投降了面无表情的太叔望,期盼着那位声名远扬的大修士将这头食人大妖打杀在此。
“那不是此处的地脉!”
太叔望忽然开口,嗓音回荡在这片天地。
大妖握着爪中的修士,送到嘴边,随后又一口将几个修士的身子咬了下来。
鲜血四射,脊骨和脏腑甩落,看的一干修士毛骨悚然。
一脸满足表情的大妖一边咀嚼,一遍开口,“当然不是,就算是我,也没法找寻到一处地脉,我的一个兄弟兴许可以,我嘛,还差了一点火候。那是我家大王给我的,只是为了引你们这些修士来而已。”
“不得不说,你这个人类修士还有两下子,若是放在一两百年前,我还真有可能都不过你。”
用长满黑色鳞甲的指爪剔着牙齿,大妖狞笑道:“可惜,我现在只差半步就能抵达十楼修为,成为你们口中的人仙境,太叔望?”
大妖看了眼剩下的数百修士,“你和这些蝼蚁,都会死!”
太叔望问道:“你口中的妖王是谁?”
“你还没资格知道。”
太叔望伸出手,一座玲珑小塔浮在他的手心。
“把你杀了,那什么妖王自会出来。”
大妖咧嘴,一滴滴猩红鲜血在它齿尖滴落。
“就凭你,和这些蝼蚁?你若是剑修,我可能还会暂避锋芒,不过你是么?”
话音落毕,大妖裹挟天幕的云海下压。
它脸上黑鳞张开,一缕缕灼热气息从中流溢而出,将云海逐渐染得通红,一股莫名的威压随之扑面而来,所有人都觉得两肩上有两座山岳压下。
无形威压扩散,两边的山岳微微震动,山脉积雪滚滚,转眼便成了千里雪崩呼啸的景象,
这一幕,足以谓之为天地色变。
看着一些修为不足的修士被那股威压碾成一蓬鲜血,墨语双目一凝,对司空千夜说道:“千夜姑娘,等太叔望对上那头大妖的时候,你就乘机走吧,恐怕那大妖真有半步人仙境的修为。”
司空长夜并未第一时间回应墨语,而是转过头,看着他,“墨兄你不随我一起逃走么?”
“难不成还想等他们斗个两败俱伤?”
墨语摇头,“我就算再托大,也不会看不清形势,只是怕那妖怪不止是想把在场的修士屠戮殆尽,我看看能不能隐匿身形,弄清楚它其他的目的。”
“墨兄”
司空长夜刚开口,太叔望已经驾驭着他的法宝,迎向了那头大妖。
“嘭!”
云海炸裂,一股夹杂着法宝灵光的金色波动在头顶上方扩散,许多处于那附近的修士仅仅是被灵光擦身而过,身躯便化作齑粉,连神魂都没能保留,直接消弭殆尽。
眼见灵光扩散而来,司空长夜手中捻着的符箓凭空燃起,她突然伸手,一把拉住了墨语,两人身形一闪,再次出现时,已在千丈之外的一处山头。
太叔望身子下沉百丈,他脸色微沉,心头暗道不妙。
他手中的小塔是他的本命法宝之一,虽然杀力不强,但胜在攻防一体,饶是如此,刚才大妖的一击都让他气府动荡,神魂不稳。
反观对方,攻势仅是停止而已,身上更是没有半点痕迹,只怕对方的大妖之躯,已经不下于一般的法宝
只怕自己就算法宝齐出也占不到便宜。
太叔望大喝一声,“还没死的,助我一臂之力!”
那些嘴角溢血,叫苦不迭的修士只剩了下最开始的七成,不过因为被法宝余波和大妖所杀的大多是修为低微的修士,有太叔望开口,剩下的修士倒是暂时拧作了一团。
那些修士祭出自己的法宝,霎时之间,各种法宝齐出,七彩光芒几乎掩盖住了天上的日华。
太叔望亦是将自己的另一件本命法宝渡厄琉光镜祭出。
不仅如此,太叔望盘腿端坐虚空,随后他身后便有一座氤氲光彩,大若山峰的法相出现。
太叔望的法相将不断变大的两件法宝持于手中,伴随着一干修士的法宝灵光,太叔望的法相悍然迎向大妖。
大妖瞪大了眼睛,眼珠微不可查的一缩。
“法相而已,我也有!”
伴随着大妖的话语,一只头上长角,身负黑鳞,似牛非牛,似虎非虎的异兽法相出现。
那座法相之巨,比太叔望的法相还要大上百丈。
墨语和司空千夜远远看去,在一众山脉当中,有两座“山头”,一大一小,突兀矗立。
墨语心思转动,喃喃道:“单看法相,以修为来说,太叔望和大妖相差甚远,只怕有本命法宝也难以抵挡。就算加上周围那些六楼,七楼修为的修士,胜算依旧不大。”
他转头对司空千夜说道:“千夜姑娘,既然已经脱身,你就赶紧离开吧,若是你在这里出事,只怕你的宗门要将这里翻个底朝天。”
司空千夜露出面具的双眸闪过一丝神采,“看墨兄的样子,是认出我的身份了?”
墨语说道:“九洲之大,仙家宗派多不胜数,我自然不能确定,但姑娘你气息磅礴,不似修行多年,可修为至少已至七楼之上,恐怕来头不小,不是这尧迢国能够容的下的。”
“为姑娘安危着想,还是不宜在此逗留,等那大妖空出手来,只怕第一时间便会找上我们。”
司空千夜一手抱胸,略微思索,她看着墨语,再次问道:“墨兄,你真不和我一起走?”
墨语笑道,“千夜姑娘放心,虽然我修为不算太高,但一点自保之力还是有的。”
司空千夜点点头,从袖中拿出一张淡淡光芒的青色符箓。
在一位大妖的眼皮子底下,若是驾驭法宝离去,只怕下一刻便会出现在那只大妖的嘴中。
将符箓以真火点燃,司空千夜抱拳道:“墨兄,若是有机会,可去北洲霜剣宗找我一叙。后会有期。”
墨语抱拳,“有机会一定会去的,千夜姑娘,后会有期。”
符箓燃烧,有星火般的光芒升起,司空千夜的身子也随着那张符箓化作了点点灵光,消散在墨语面前。
能够拥有这么高品秩的遁空符箓,司空千夜来头不说,家底肯定丰厚至极。
墨语则收敛气机,望着远处。
此时双方战至胶着,借着数百修士,太叔望暂时和大妖打成了平手。
两人不断交手,余波将一座座山头震得粉碎,好几座山岳上都出现了肉眼可见的裂缝。
再次被太叔望的本命法宝逼退的大妖看了看那些苦苦支撑大片的修士,“太叔望,你自己安然无恙,可是我们每次交手,你身后的那些修士便会因此殒命,到现在,你该看看你还有多少帮手!”
太叔望赫然转头,那些修士大部分面如金纸,更有些摇摇欲坠,只怕下一刻便要坠落下去。
迎向太叔望的目光,好些修士已经有了退意。
若不是他们害怕被大妖屠杀殆尽,只怕早就已经逃走了,哪还会帮太叔望应敌。
如今帮也是死,逃也是死,只不过一个十死无生,一个尚且有一线生机。
大妖狞笑两声,乘机驱使法相扑向太叔望的法相,“嘿嘿嘿!记住,杀你的大妖,名字叫做獾俦!”
太叔望担心身后剩下的修士临阵脱逃,一个分神,大妖法相已经擒住了他的本命法宝。法相双爪妖力喷吐,热力几乎要点燃它身后的那片已经淡薄无比云海。
“给老子破!”
大妖大了嘴,嘶吼一声,全身妖力几乎都从它身躯各处喷薄而出,那些妖力汇聚,如天河倒挂云海。
“咔嚓!”
僵持片刻,太叔望的两件本命法宝终于在大妖近乎无穷的妖力冲刷下裂开。
心神与法宝牵引,本命法宝一损,太叔望顿时喷出一口鲜血,神色也紧跟着萎靡黯淡。
见太叔望落败,他身后的额那些修士赶忙作鸟兽哄散。
大妖獾俦重重喘气,“一群蝼蚁,一个都别想跑!”
它鳞甲张开,白色气息再次从那些缝隙中涌出,继而汇入它身后的云海,云海一阵翻涌,随后又突然化作无数白线,朝逃走的修士激射而去。
只听到惨叫声连成一片,此起彼伏,数息过后,那些逃走的修士便再无声息,唯有如蛛网密布的云线赤红如血,潺潺蠕动,似乎那些云线之中有血肉移动一般。
獾俦收起法相,没入云海之中,只见变成血色的云海疯狂翻涌搅动,獾俦的身躯在其中若隐若现。
片刻后,獾俦从云海中露出头颅,“痛快!老子还可以再战一百个回合!”
原本因为击毁太叔望本命法宝而消耗甚大的獾俦恢复了大半。
太叔望收起两件本命法宝,死死盯着大妖。
眼前的大妖虽然并无法宝,但皮糙肉厚,能够仅凭妖躯硬抗自己的法宝,而且还能通过捕食修士弥补体内亏损,此消彼长,他只怕没了与之再战的能力。
可是中洲的大妖,他不说如数家珍,也知晓甚多,除非是隐匿在那片妖域,多年不出的妖物,否则他都应该有印象才对,就算是妖域的大妖,出入妖域,也有儒家修士看管,断然没有在这里逞凶的道理。
眼前的大妖却是从未见过,难道是从别洲跑来的?
还未等他多想,獾俦已经携着那片血云而来。
不行,只能暂避锋芒!
太叔望直接化作虹光,一闪而逝。
只是看见太叔望逃遁的方向,墨语大惊失色。
等墨语想要离开之时,獾俦已经紧随太叔望其后,掠过了墨语上方。
“咦?这儿还有漏网之鱼?竟然还是个气血浑厚的武夫!”
獾俦一眼便发现了下方的墨语。
“就先让太叔望逃一会儿,先把这武夫吃了。”
獾俦当即扑身而下,而墨语被对方气势所压,浑身僵硬,动弹不得。
“还不快滚!”
就当獾俦大若屋舍的爪子落在墨语身上之前,一道熟悉谕令在獾俦神魂之中彻响。
獾俦抖若筛糠,差点吓得魂飞魄散。
虽然不知道自家大王所谓何事,但它想也不想,立马裹挟着血云离去。
临走之前,獾俦瞥了眼那位少年武夫,“哼,老子下次再取你性命,小武夫,记得把功夫练厉害点!”
直到獾俦离去许久,墨语才抹了把脸上的冷汗。
他长吁一口气。
不到万不得已,他还真不想以秘法求救,若不是对方在紧要关头退走,兴许师傅和夫子已经看到了自己这般狼狈的样子。
“不过对方为什么在最后关头退走?”
墨语正思索着缘由,却不经意瞥见了远处山林间的一抹身影。
“师傅”
墨语面色凝重,如临大敌。
“竟然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