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墨语回到海边,身后已多了条青色蛟龙。
沈悢曦双手放在袖中,紫裙随风飞舞,姿态娉婷,风姿绰约。
墨织雪站在沈悢曦身后,双手背在身后,面无表情。
大灰则是躲在墨织雪的身后,探出脑袋,畏畏缩缩的看着蛟龙青黎。
自那条蛟龙出现,墨织雪的眼中便有些不屑和警惕。
瞧她的模样,就像是把那条蛟龙视作心头大患,生死之敌一般。
墨语走到墨织雪身旁,只是轻轻捏了捏她的小脸,就让她好不容易积攒的气势荡然无存。
指了指身后的蛟龙,墨语为沈悢曦二人介绍道:“虽然某些人估计已经知道,不过还是应该介绍介绍,蛟龙青黎。”
墨语揉弄着墨织雪的头发,开口道:“墨织雪,我徒弟。”
不等墨语再次开口,沈悢曦淡淡开口,“沈悢曦。”
青黎眼瞳一缩,心头突然感觉像是有一只无形大手紧握它的心脏,让它有些窒息。
“若不是墨语,你还没资格知道本座的名字。”
说完这句话,沈悢曦便不再看它,似乎多看青黎一眼,都有些脏了她的眼睛。
青黎深深低下头颅,不敢言语。
就在刚才,它甚至有那么一刹那觉得对方只需要动动手指,自己就会立刻一命呜呼。
面前的那个叫做沈悢曦的女人,竟然比墨语还要厉害!
“主人”
墨语抬手打断它的话,指了指墨织雪,“从现在开始,她才是你的主人。”
青黎犹豫片刻,余光看了眼旁边的沈悢曦。
之后,它乖乖在墨织雪身前匍匐,巨大的身躯蜿蜒如蛇。
“青黎拜见主人、”
墨织雪伸出手,拉扯青黎嘴边的两根长须。
随后她有些嫌弃的拍拍手,“蛟龙?离得这么近一看,还真是有些丑啊”
墨织雪抓住想要逃走的大灰,把它按回原地,随后坐在大灰背上,“这条蠢狼虽然没那么厉害,但是一身皮毛还挺暖和的。”
墨语笑着道:“等咱们去北洲,光靠大灰,可护不住你的周全。”
“师傅,不靠这只蠢狼,我也很厉害的。”墨织雪嘟嘴道。
“这句话,等你过两年再说吧。更何况以后青黎若是抵达九楼修为,我也好放心让你独自远行。”
墨织雪立刻垂头丧气。
“哦。”
一旁的沈悢曦开口道:“让这条蛟龙和小织雪签订血契,有我在一旁候着,保证它纵使抵达九楼,甚至是十楼修为,依旧翻不起什么风浪。”
听到这话,青黎心头一紧。
若真按沈悢曦说的做,那它可真就永世无法翻身了。
墨语想了想,却是没有立刻决定。
他看着墨织雪,“小织雪,你觉得呢?”
“我?我无所谓啊,不过是条小小的蛟龙而已嘛。等我长大了,也要抓一条。”
正当青黎暗自庆幸时,沈悢曦又说道:“现在无所谓,那万一以后这条蛟龙升境,把你抓了,要挟你师傅,你该怎么办?”
墨织雪立马改口,“那还是签吧。”
青黎心头绝望,可是有墨语和另一个修为更加深不可测的沈悢曦面前,它又毫无办法。
在心头哀叹一声之后,青黎祭出一滴心血,与墨织雪签订了流传自上古之时的契约。
收了青黎之后,墨织雪跑到它的头顶,坐在上面。
“小黎,带我溜一圈。”
青黎顿时腾空而起,云起缭绕在它的身体周围,让墨织雪如坐云端。
“呜呼!”
墨织雪张开双臂,高呼一声。
看着下方的千里初春雪景,她心里格外舒畅。
之前都是墨语和沈悢曦带着她在天上飞行,如今自己坐着蛟龙,似乎又是另外一种感觉。
心血来潮之下,她站起身子,就在青黎的头颅上开始练拳。
墨织雪出拳越来越快,拳势越来越重。
到最后,隔绝在青黎身躯之外的风声像是突然停止,取而代之的是墨织雪的出拳之声,以及体内真气,气血奔腾的巨大声响。
伴随着一阵筋骨齐鸣,墨织雪面色突然浮起一抹潮红,随后口鼻之中有浊气缓缓溢出。
地面注意着墨织雪的沈悢曦惊讶开口,“这小妮子误打误撞,倒是让她给突破了。”
“墨语,你的小徒弟有你几分风采嘛。”
听到沈悢曦这话,墨语颇为受用。
他板着脸,拱手道:“过奖过奖。”
“行了,你就别在心里偷着乐了。”
沈悢曦翻了个颇为妩媚的白眼,“陪你在这儿浪费了这么久的时间,咱们什么时候动身呐?”
墨语指了指天上,笑了笑。“等小织雪玩够了,咱们立刻就走。”
“瞧你这当师傅的,我瞅着怎么这么像当爹呢,你再这样下去,她可就真无法无天了。”
墨语说道:“只要她不会不学无术就好了。”
正当沈悢曦想要说他宠溺墨织雪的时候,墨语接下来一句话让沈悢曦表情微微一滞。
“如果在我身边还一直约束她,那她独自闯荡江湖,又怎么会念我的好呢。”
沈悢曦笑得花枝乱颤。
“那等小织雪吃到苦头的时候,哭着嚷着找师傅怎么办?”
墨语双手抱在脑后,悠然道:“那我就给她飞剑书信一封,告诉她遇事不决,先跑为上。”
感受着头顶的拳势,青黎心头有些惊异。
在它看来,墨语不过是为了保证墨织雪的安全,这才盯上了北海的蛟龙,而它,也不过是被一时的贪欲蒙蔽了双眼,这才遭了这一劫。
就在它之前犹豫着认墨织雪为主之时,沈悢曦直接在它心头冷笑一声。
“能够认墨织雪为主,已经是你千年修得的福分,若是还有二心,只怕连龙魂都剩不下。”
当时它只当是沈悢曦的威胁,现在看来,头上的小女孩除了资质上乘,悟性也是惊人。
现在看来,似乎还不算太糟?
放屁!
现在一个小女孩坐在屁股底下,它憋屈的都快炸了。
可是能有什么办法呢?打不过,逃不了,现在生死都握在别人手中。
墨织雪打了一套拳,浑身大汗淋漓,却舒坦无比。
“小黎,下去吧。”
青黎腾游而下,带起阵阵云气。
墨语吹了口气,霎时之间,罡风大作,直接将青黎周围缭绕的云气吹散殆尽。
墨织雪从青黎头颅上一跃而下,蹦跳到墨语身边。
她邀功一般说道:“师傅,我可是突破了哦。”
“看到了。”墨语一脸笑意,揉着她的脑袋,“小织雪很厉害嘛。”
“嘿嘿”
墨织雪双眼眯成月牙,走到大灰身边。
“蠢狼,看看你的熊样,跟了我们这么久,还只是个小妖怪,太丢人了。”
大灰夹着尾巴,欲哭无泪。
妖怪要想修炼,自然得需要大量的时间堆积,哪像武人精进飞速,区区数十年的时间,就有可能出一位八重天的武夫,若是惊才艳艳,冠绝九洲的之人,传说中的九重天也不是不可能。
看着自己主人修为水涨船高,它其实也很心急。
不是心急自己修为上不去,而是害怕万一哪一天墨织雪嫌弃自己弱,把自己剁了炖一锅狼肉汤。
它可听说狗肉汤是什么大补之物。而自古便有狼是狗的近亲一说。
大灰眼巴巴的望着墨织雪,想要用自己的脑袋蹭她。
“走开走开。”墨织雪一脸嫌弃的踢开它。
大灰只能呜呜两声,小心翼翼跟在墨织雪身后。
墨织雪拉上墨语手臂,脆生生道:“师傅,我们接下来去哪儿啊?”
“坐船啊。”
“师傅,你有钱么?”
“你悢曦姐姐有。”
“”
海晟峰,北海边界的鲲船渡口。
在山峰顶上的悬崖之处,数艘二十丈大小的鲲船“停泊”。
这些鲲船又如众星拱月一般,围绕这一艘近百丈的巨大鲲船。
此时,一个富态的中年微胖男子穿着一件大红色员外袍,搓弄双手,蹲在山巅悬崖的一颗老松旁边,数着身前的金精钱。
在巨大鲲船上,束发长袍的英俊男子露出头来,高声道:“薛老板,你这鲲船什么时候出发啊?”
微胖男子头也不抬,“慌什么慌,上一艘鲲船不是才走了不到一月么?你坐的这艘船,还要等几日才开船。”
随后他提高了嗓音,“雷鹤,现在船上有多少人了?”
坐在一块岩石上的蓝衫佝偻老人翻了翻手中的册子。
“回老爷,上船的修士已经五十有余。”
“凑足一百再开船吧,不然这一趟下来,可是会亏本的。”
“是,老爷。”
回到甲板,开口的那名英俊男子一手轻轻敲打手心,面色有些焦急。
“等啊等得,若是早知道要等了这么久,就不坐这艘鲲船了。”
不远处,靠在栏杆上眺望云海的劲装短发女子撇了撇嘴,“若是要坐其他渡口的船,还要走上好几万里呢,唐师弟,你受得了这个苦么?”
短发女子面色秀丽,眉如飞羽。
鲲船甲板上的修士不在少数,对短发女子有想法的也是不少,不过确实无人胆敢上前。
只因为女子身后背了一把剑,一把剑光流淌的飞剑!
听到短发女子的话,男子指了指自己,“柳师姐,我唐衡是那种吃不了苦的人?”
短发女子开口道:“不然呢?宗门上下,哪个不知道你唐长老的曾孙唐衡从小娇生惯养,连在宗门修行也从不曾参与外出历练,听说宗门这两年的好些丹药都进了你的肚子,倒是让那些师弟师妹们很不开心呢。”
唐衡指着短发女子,呵道:“柳沐研!别以为你是大师姐就可以口说无凭!我唐衡在宗门行事,对得起我的天地良心!”
“哦,是么?”
柳沐研毫不在意,“我就是很好奇,你怎么会想到去北洲,就为了两年前的那个女人?不是师姐打击你,那女人不过微末道行,能不能挨过这两年都难说。”
唐衡沉默许久。
他走到栏杆旁,神情有些恍惚。“若是死了,我要找到她的尸首,聚拢她的魂魄。若是活着,不管她变成什么样,我都要把她带出来。”
“这是我答应她的。”
柳沐研微微诧异片刻。
“我还以为那一次你是随口说说,没想到你还一直记着呢?”
在两年前,宗门几位长辈带着她,唐衡,以及几个同辈弟子去往北洲。
他们宗门前辈早在多年前就在北洲留了飞剑,以供其中有钱之人传讯之用。
那一次,宗门长辈是去降妖,赚取金精钱,而他们这一辈的弟子则跟在后面长长见识。
他们在路过一家被妖魔所扰的小村之时,他们一行人顺便解决了那些妖魔。
可是妖魔既现,已伤了许多无辜。
等他们屠妖之后,那小村死伤大半,只剩下一些老弱妇孺。
她现在还记得那个孑然一人,一脸血污,却眼神温柔女子,捧着村里最后的口粮,怯生生走到他们身前,递给唐衡的那个景象。
唐衡当时笑了笑,并未接过那些对他来说有些不堪入目的食物。
也许是发了善心,也许是一时兴起。总之当时唐衡说了一句话。
“你叫什么名字?若是好听,我便满足你一个愿望。”
“采秋,桃采秋。”
“虽然不怎么样,在这小村里面也很是难得了。说吧,你想许什么愿望?”
“我想我想离开这里。”
当时他们可是要去一城之中伏妖的,怎么可能带上一个普通女子,所以唐衡考虑再三,终究没有同意。
不过唐衡留给那位女子一点修行法门,告诉她,等下一次去北洲之时,唐衡一定带她离开。
柳沐研开口道:“听说你为了此行,和唐长老吵了一架?”
唐衡闷闷道:“那又怎样?我唐衡修为是不算高,也没师姐你的侠义心肠,但我爹娘从小教我,答应别人的事,一定做到,话既然出口,我就算是死,也会说到做到!”
柳沐研沉默片刻,“那丹药之事?”
“自然是空穴来风了。我这辈子除了治伤的丹药,从未拿过宗门一颗有益修行的丹药!”
唐衡自嘲一笑,“若是真有那么多丹药来吃,这么多年,我又为何只有五楼修为?”
“那你为何不向师弟师妹们辩解?”
唐衡说道:“清者自清,我行的端做得正,其会被那些流言蜚语困扰。”
“”柳沐研深深看了眼唐衡,不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