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主……他……他正在外面。”
下方跪伏的人影语气有些颤抖。
按理来说,作为一个修为不低的修士,又是直接听命于宗主,在这影矢宗内,地可谓是位尊崇。他所见过的景,做过的事,常人根本无法想象,可就算如此,大殿之外的那个人,似乎依旧让他忍不住心神不定,
关于那人的来历,他其实知晓的很清楚。
当年宗主带回来的一个普通小孩,根骨低劣,基本无望修行,而且筋骨脆弱,禁不住砥砺磨炼。
世俗所谓的文不成,武不就,基本就是说的那小孩了。
而宗主只是让他们对其使用灌注之法,用他们宗门所得的天魔灌体,强行将千古剑碑中镇压的天魔残魄灌注到那小孩的体内。
至于对方能不能承受天魔之魄,会不会因为排斥天魔之魄而落得神魂皆灭的下场,宗主不关心,他们更不会关心。
而事实上,以前有过十几起例子,那些自愿奉献自己身躯之人,不是没有天赋异禀,心志坚定之辈,可是无一例外,他们都死了。
而且死状极惨,半人半魔,身形扭曲,仅从外表都能看出那些人体内魂魄与魔魄争斗融合,又生生撕裂分离的模样。
而那仅存的天魔之魄也因为多次灌体,即将消散,至多能再与一人融合。
原本那小孩也应该死于最后的魔魄人魂交融才是,可是不知怎的,在一年之前,竟然让那人成功了。
此后的时间里,就连他们也不知道那人现在究竟是人,还是魔。
倚靠在玉座上的人影挥了挥手,“让他进来吧。”
“是……”
“嗒嗒嗒……”
沉重而迟缓的步伐回荡空旷的宫殿之中,散发着邪意,阴寒,暴戾……种种负面气息的漆黑身影进入大殿。
一时间,玉座下,伫立如同神只塑像的十几道身影尽皆投去目光。
对于眼前这融合了天魔残魄的凡人,他们倒是有所耳闻,只不过今日是第一次见面而已。
“不错……很不错……”
玉座上的人影轻轻拍手,“能够在短短时日,就抵至了魂婴境,只怕再给你些日子,炼气神境亦不远矣。”
“看来,你是真融合了那道天魔残魄了。”
漆黑身影走到玉座之下,缓缓跪伏,他身躯僵硬,动作如提线木偶,像是还有些不适应如今的躯体。
“主人……”
沙哑的阴冷嗓音响起,似乎使得大殿中的千年长明灯都抖了抖。
玉座上的人影语气缥缈,如同九天之上的空灵之声。
“你现在是人,还是魔?亦或是两者皆是?”
“两者皆是。”
“那我该称你什么?”
“单……魔……”
“真难听。”玉座上的人影似乎有些不屑,“还是叫魔犬吧。”
漆黑身影僵了僵,“……是。”
“逗你的,还是叫魔叉吧,就当本座的夜叉好了。”
“谢……主人。”
玉座上的人影稍稍前倾,一手斜撑着下巴。
“知道本座为何唤你来?”
“魔叉……不知。”
“我记得你以前很恨一个人?”
轰!!
冲天魔气肆虐,眨眼便已充盈整座巍峨白玉宫殿。
伫立的那些人影以各自法宝灵力抵挡,竟不能将这些魔气压制下去。
玉座上的人影似乎有些不悦。
随后衣袖轻拂,冲天魔气顿时消散一空。
“再有下次,赏你十记戮魂鞭。”
漆黑身影猛然一颤,跪伏的更低了些。
“是。”
“我知道你恨他,所以这次特别准许你出去找他。”
一枚剑印落在魔叉面前,“用本座的这枚剑印,自然可以找到他。”
“主人……”
拾起那枚剑印,漆黑身影有些犹豫。
“不用担心他与本座有什么关系,你只需要知道本座准许你随意处置他就行。当然,你得先胜过他再说。”
“据本座所知,他仅仅以五重天的武道修为,就能抵挡八楼修为的大妖,甚至于能在九楼修为的大妖手下全身而退。而且这还是数月之前的消息。如今他修为如何,本座也不确定。”
“就算是有人告诉本座,他已经能够抵挡九楼修为的大修士,甚至匹敌一般的人仙,本座都信。因为他实在不能以常理度之。”
“还有,他厉害,他的师傅自然不弱。不怕告诉你,若是你杀了他,就算是我这影矢宗所有人倾巢而出,依旧保不下你,甚至于整个中洲都都没有修士能救下你。也许你去往剑修云集,地域辽阔的东洲,找到愿意与他师傅为敌的地仙境修士,或许能够有一线生机。”
“你胜,他师傅出手。你败,他也不会再留你一命。所以不出意外的话,无论你能不能杀掉对方,你都必死无疑。”
“夜叉,本就是抱着玉石俱焚,与敌人同归于尽的鬼怪。”
玉座上的人影语气揶揄,“现在,你告诉本座,你愿意去么?”
“我……愿意。”
“很好,不枉费本座将你带回来。你放心,若是你死了,本座定然竭尽全力为你收拢残魂,让你转世。”
“你去吧。”
“……是。”
魔叉叩首之后,转身离开大殿。
许久之后,寂静的大殿有人小心翼翼开口。
“宗主,您……真的打算在事成之后,为他收拢残魂?”
玉座上的人影逐渐消失,最后,淡然嗓音响起。
“不该问的别问。”
“宗主恕罪!”
“哼……自己领罚去吧。”
收拢残魂?若是不小心被慕凝烟追寻到蛛丝马迹,那她不就功亏一篑了?好不容易才找到天魔残魄,不沾因果,岂会为了一只已经完成使命的“狗”影响自己的计划?
“小子,告诉你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蹲在一处落魄道观的“真正”小道士有气无力的揉着肚子,在他身旁,一只铜铃哐当作响,落在别人耳中嘈杂刺耳,而落在小道士耳中,则是直接响在心湖之声。
“什么好消息?不对,你怎么会有好消息。”
小道士撇撇嘴,“是哪家人又要做法事了?还是谁又招惹邪祟了?”
“千万不要又是那些什么吃力不讨好的事了,我都两天没银子吃饭了。”
铜铃不屑道:“这些也能算作好事?”
“小子,我告诉你,真君看你品行尚可,心性勉强,特意破例,要收你为徒。”
小道士嚼了嚼嘴中的干草,“什么真君不真……”
“你说什么!”
小道士原地蹦了丈高,脑袋都差点撞到了横梁。
“真……真真……真君?”
“嘁,年轻人就喜欢大惊小怪。”
铜铃说道:“真君不会多等,你可要抓紧机会咯。”
小道士迫不及待的问道:“喂,真君在哪儿?”
道家之中,有真君,真人,高居于天外,不问世事。只有抵达十楼之上的修为,才有可能得一个真君,真人头衔。
“不急,咱们先填饱肚子再说嘛……”
小道士一把抓住铜铃,“这么重要的事,快说!”
铜铃说道:“我都好久没吃到上好的厉魂了,实在是没有什么力气接收真君的法旨。”
“还不都是你自己找一些破事,银子没挣到,鬼也没抓到!”
“我只是真君的铃铛嘛,又不是什么天地灵宝,小草,你不要对我这么苛刻嘛。”
小道士狠声道:“再不说我就把你扔了。”
“切,扔了?有没有搞错,你还想不想去见真君了?”
“给你十个胆子都不敢。”
小道士只是默默的抬起手。
“哎,小草,小草,有话好好说嘛。”
“小草,草大爷……戚小草!你大爷的!”
小道士使劲将铜铃掷出,铜铃划过一道弧线,眼看就要消失在目光之中。
“真君在渤海流川山!”
小道士手捏法诀,高空中的铜铃嗖的一声便飞了回来,落回他的手中。
小道士哼了一声,“还真以为我治不了你了?”
“呼,又是美好的一天咯。”
推开窗户,墨织雪长长舒了口气。
“喂!你们两个,给我好好练武,少给我偷偷摸摸偷看!再看小心我把你们的眼睛挖下来!”
“哼,不用担心没了眼睛就看不见,到时候我让师傅教你们一门不用眼睛视物的法门便是。”
隔壁房间的窗口的柏帆脸色一白,在收回身子,回到房间后神色有些黯淡。
“别灰心,小帆,老师她吓唬你呢。”
房间中的令昱则走着拳桩,安慰了一句。
柏帆摇摇头,不言不语,也跟着他一起走起了拳桩。
说完之后,墨织雪昂着脑袋,“懒虫,还不起床,早知道就不带你回来了,让你跟你姐姐回去不是很好么。”
“唔”
“小酒儿,再不起来,你的孟老夫子说不准就要拿戒尺来打你手心了。”
虞久在床上腾地一下立了起来,“嚷嚷道,起来了起来了!”
墨织雪双手抱在脑后,“有文气又怎样,还不是朽木不可雕也。”
“谁说我是朽木!我我只是多睡了一会会儿。我可是很勤奋的。”
“是么?”
墨织雪撇撇嘴,走出房门。
房中的虞久赶忙穿好衣裳,紧跟着她一起走出。
在楼下,墨语早已经端坐在桌旁,手持一本书籍,看得津津有味。
“师傅,早呀。”
“还早?你要是再晚一点,咱们可以直接吃午饭了。”
墨织雪跳着走到墨语身边,随后挨着他一起,“哪有,太阳才刚刚升起嘛。”
墨语抿了抿嘴,脸色有些无奈。
他看向虞久,笑着问道:“小酒,昨晚睡的怎么样。”
虞久脸色微微一红,小声道:“还,还行。”
其实昨晚要跟墨织雪一起睡的可不是她,毕竟墨织雪这些日子最喜欢的就是捉弄她了,就算是昨晚,墨织雪也讲了好些山野的鬼怪狐谈之事,吓得她一直没有睡着。
而真正想要同墨织雪一起睡觉的其实是她的姐姐虞池,只不过昨晚的时候,虞池不知道怎么的,在叫住墨语之后,扭扭捏捏的说不出话来,最后突然就把她推了出来。
虞久就不明白了,不就是和墨语哥哥说说话嘛,有什么难的么?
虽然墨语哥哥的声音确实挺好听的。
“等吃完早点,我们再去学堂?”
虞久点点头,“好。”
墨织雪呵斥一声,“蠢狼,还不快带那两个家伙下楼?”
“嗷呜!”
“”
等众人吃完早点,虞久捧着怀中的两个点心,笑意盈盈的跟在墨织雪旁边。
“孟老夫子,我们来了。”
孟知笑着道:“小酒儿,今天这么早啊?”
虞久看了眼旁边,在墨织雪的的目光下,她有些不好意思。
“是织雪姐姐他们起的早。”
她扬了扬手,对着已经在学堂等待着的虞池说道:“姐姐,我给你带了点心呢。”
“小酒儿这么懂事啊?”
虞久蹦蹦跳跳的跑到虞池身旁,随后凑到虞池耳边,小声道:“是墨语哥哥特意让我带上的,他怕姐姐早上没吃早点呢。”
听到这话,虞池悄悄瞟了一眼墨语。
“咳咳,小酒儿,老朽也没吃早饭呢”
孟知轻咳一声,伸手揉了揉肚子,有些苦恼的对着虞久说道。
“啊?那那就让姐姐分”
虞池猛的捂住虞久的嘴,连忙说道:“我这就去给孟老先生买早点。”
“哈哈,不必了不必了,老朽饿一顿也无妨嘛。”
虞池心头有些愧疚,正犹豫着是不是该递出手中的一个点心时,墨织雪跑到孟知的桌案旁,随后端出一个空盘。
墨织雪摇头道:“孟老先生,骗人可是不对的哦。”
孟知捋了捋胡须,“哈哈,小织雪,看破不说破嘛。”
虞久不满的说道:“孟老夫子,怎么你也开始捉弄人了。”
“哈哈,偶尔试一试年轻人的活法也无妨嘛。”
虞池则拿着点心走到了一盘。
虞久走到她身后,见她低着头,还以为她有些不高兴。
“姐姐,怎么了,是不是气着了?哼,我这就找老夫子算账去。”
“没有的事,你快去坐好,孟老先生要开始讲课了。”
“哦。”
“姑娘,看你独自一人徒步,想来颇为辛苦,不如与在下同乘一车”
“姑娘,在下绝无其他的心思”
“滚。”
“姑娘”
嘭!
华贵马车崩塌,马匹惊吓奔逃四窜。
衣着华贵的世家公子呆呆坐在马车废墟中。
“站住,本公子乃是野鹿候之子”
剑光落下,将他身前地面斩出十丈剑痕,剑痕三尺,剑意如曜日毫光夺目。
“公子,咱们快走!”
牵马而回的老仆将他仍在马背之上,再也不敢看那女子一眼,只敢驾马往另一方向奔逃。
“她是谁?”
“公子惹不起,侯爷亦惹不起的人不,应该是仙人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