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泽站在原地,脸色沉得仿佛能滴下墨汁。此时他的心里滋味儿莫辨,除了对申家庆的言行的愤怒,更多了则是对池冰的怜惜和心疼。
池冰的故作坚强他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他好心疼这样的池冰,也更加的怨恨申家庆和王楚,本能的不想和他们一起吃饭。
如果早知道今天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他想,他不会来的。
池冰不想气氛太过僵凝,只好轻轻的扯扯林泽的袖子,“阿泽。”
还是这两个字,尾间发颤。
她看着他的眼神小鹿一样无辜又清澈,因为染了太重的哀伤,让他不忍心对视。
她求救似的看着他。
在这个场合,她渴望有个人可以依靠,才显得自己不那么的孤单可怜。林泽前世也好,今生也好,都是她的好朋友,原则上她绝不想在这种时刻利用他。可眼前除了他,她又能靠得上谁。
对不起阿泽,原谅我的自私,我真的需要你!
林泽的心软了。
他气她为了庆子丢失了自我,也怜惜她的那一腔真心。
他想到了曾经的自己,更加理解池冰的用心良苦。
此时的她是孤独无助的吧。
真爱从来无罪!
他不能放她一个人面对这种困境,于是顺着她的力道坐在她身边,安静的陪着她。
尽管他什么也没有说,她还是感觉到了一丝丝的安心。
在这么痛苦和绝望的时候,她不是一个人,真好!
张玉红动作很快的把叫化鸡外面包着的泥摔碎,打开包裹鸡肉的荷叶,将鸡肉撕成小条,装在盘子里。
排骨炖得酥烂,盛在白色大磁碗里,洒上点香菜末儿,又香又好看。
最后一道鲜肉炒山木耳本该由池冰亲自出手,张玉红自告奋勇的代劳了。
池冰没有拒绝张玉红的提议,顺着林泽拉她的力道坐在了铺着塑料布的地面上。
她的腿脚早就软了,不可能有力气炒那劳什子的菜。
她微垂着头,不敢看对面甜蜜的两个人。
他们依偎在一起,浓情四溢,那样的场景太过唯美,她实在没有勇气。
她发誓守护一生的少年从今天的这个时刻起,完完全全的不再属于她。
精确的说,她的少年只是她以为的少年,也许从来不曾属于过她。
一切,都只是她的一厢情愿,是她的异想天开而已。
家庆,这就是你想要的生活吗?如果是,我愿意成全你。
从此退出你的世界,退出你的生活,你只要安然的幸福快乐就够了。
前世你给了我生命,今生我愿用一生悲苦换你平安喜乐。
饭菜上齐,林泽打开白葡萄酒,一人斟了一小杯。
池冰举起酒杯,忽然想起那个跨年夜,曾经的相濡以沫和豪言壮语犹在耳边,眼前却早已物是人非。
她不由鼻子发酸,眼睛里热热的,有什么东西争相涌出来。
她用力甩掉脑海里浮现的那天的画面,不让自己乱想,杯中的酒因她的动作而轻轻的摇荡,挂在杯壁上,再滑下来,仿佛从不曾来过一般,不留踪迹。
如同她两辈子的爱情,总是还没来得及开始,就已经结束。
“家庆,祝你生日快乐!一起干了这杯酒,迎接你的十九岁。”
为了家庆的生日,她偷偷忙碌了好多天,不想让自己的心血付之东流。
林泽默不作声的干了杯中的酒,连眼皮也懒得撩,看也不看别人,闷头吃菜。
池冰给他夹了块排骨。
他抬起明眸望着她,她杏眼微湿,带着满满的乞求。
他无奈轻叹,终于还是没有办法拒绝她的请求。
“庆子,生日快乐。”
好好的一顿生日宴,因为那件事变得气氛很沉闷。
先前咋咋呼呼的几个女孩被张玉红警告过以后,不敢随便乱说话了,开始狂吃。
话说,席上的气氛虽然不怎么地,但菜的味道还是很丰富的。
林泽心情不好,喝得有点多,躺在一边闭目养神。
王楚不胜酒力,也靠在树干上睡了。
其他的几个有意无意的做着自己的事,把空间留给他们。
池冰找不到合适的话题,受不了和申家庆面对面的尴尬,也不想为难他,放下筷子,独自走出去透气。
事情已经发生了,饶是她再如何的不甘心,也不想用自己的私心去做道德绑架。
兴高采烈的准备多日的一顿野炊,结果吃得味同嚼蜡,池冰感到很挫败。
好在她处在广阔的天地里,如若困在她方寸斗室之中,恐怕连呼吸都会很困难。
野外就是好,视野开阔,天蓝云白,细风斜斜,芳草清香。
一切都是纯朴自然的,她无论站在哪里,都是属于她自己的一方天地。
她盯着极远的天空上挂着的一小片云,细细的思考着那个形状究竟像什么。
她记得妈妈在世时曾经说过,地上有多少个人,天上就有多少片云。只要你找得到属于你自己的那一片,那片云就会和你心灵相通,随着你的心意变成任何你想要的形状。而你对着那片云许下的任何愿望都会实现。
初秋的天空异常的湛蓝而高远,云朵少得可怜。
她直觉的认为她正在看着的那片就是属于她的,她想要它变成一匹小马,可云固执的随意漂移,却决不肯现出哪怕类似马腿的一个边角。
任凭她怎么努力,都不行。
“妈妈,它不是我的。”
池冰低语着,眼泪终于没能控制得住的溢满她的眼眶。
她整个人都在颤抖,牙齿紧紧的咬着,喉咙里的哽咽着一只会吃人的小兽,不上不下,一直疼到胸口。
她仰着头,不让眼泪流下来。
因为,她心里知道,只要有一滴流下,她的眼泪便会汇聚成河,无法停息。
她不想要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