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过了年，眼看着谢则钧二十还未娶妻，贵妃着急的不行。

这几日在皇帝跟前提了好几回。

皇帝一向最看重谢则钧这个儿子，只是出于谨慎，一直未曾立储。

二皇子妃的位置，有不少人觊觎。

其中最出风头的，一直都是那何大人的嫡长女何姝。

何大人是二品，家世也不差，再加上何姝自己争气，自打十一岁起，就是京城贵胄里出了名的才女。

相貌上佳，琴棋书画也比其他闺秀好了许多。

性格温顺，向来循规蹈矩，连她的父亲母亲都偏爱这个女儿，也一直都想着能把何姝嫁进二皇子府做嫡妻。

这个想法在脑海里越发强烈，直到温岐回来。

何姝一直都知道王贵妃喜爱温家的嫡女。

可她抱着侥幸的心理想，温岐在山上长大，丝毫不知京城世故，凭什么来跟她抢？

何大人夫妇更是在外界传出温岐跟谢逞的传闻后，直接进宫去探皇帝和贵妃的口风了。

按理说，没人敢把这些传闻说给皇帝惹不快。

没人知道何大人夫妇跟皇帝贵妃说了什么，何大人夫妇出宫后，皇帝跟贵妃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积雪一天都没怎么化。

谢则钧进温岐住的那个院子时，见她正披着两个披风在那儿堆雪。

不施粉黛却也唇红齿白。

她此时心情似乎不错。

温岐抬眼看见谢则钧，笑了声，“二皇子府这么大的院子，不堆雪人可惜了”

谢则钧愣了一会儿，回过神时才察觉自己也是笑着的，“站了多久了，冷不冷？”

他看了一眼院子里的侍女，那人便自觉地去屋里拿手炉出来。

温岐让他看自己身上的两层衣裳，“披了两层，再冷就说不过去了”

她说着，想去拾个树枝，“说来好奇，你府上怎么有不少女子衣物？”

环视一圈也没找到枯树枝，大概是二皇子府的侍女小厮都勤快，一天总是要收拾两次的。

谢则钧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往身侧的树走了两步，“旁人送进府的，温姑娘放心，都是新的”

“咔嚓”一声，他伸手折了一根树枝，偏头问温岐，“这个可以么？”

温岐微怔，“......可以”

他走来递给温岐的时候，看见她的手泛红，想必冰冷。

侍女正好拿了手炉出来递给温岐。

温岐接过手炉，“这两日实在叨扰”

谢则钧淡笑，看着她一手捧着手炉，一手把树枝插到雪人胳膊的位置，“温姑娘言重了”

调整好之后，温岐起身看向谢则钧，“二殿下过来，是带了什么消息吗？”

谢则钧轻轻点头，“温府派了人找温姑娘”

温岐表情一怔，随即笑道，“怎么？二殿下要把我交出去了？”

谢则钧看她，她皮肤白皙，衬得鼻尖微红，“怎会，则钧只是告知一声，如何抉择都看温姑娘”

她让他想起来梅花。

梅花在这雪天里，衬得越发明艳。

温岐回过头来，盯着脚尖上沾上的雪没说话。

一阵凉风吹过，谢则钧打了个喷嚏。

温岐笑了，“莫不是得了风寒？”

谢则钧不甚在意，这风寒有两日了，“或许明日就好了”

温岐不认同，摇摇头，“这风寒可没那么容易自愈，府上没有备药吗？”

谢则钧身后的小厮见温岐问话，往前走了一步，“厨房煮了药”

只是谢则钧忙于朝里的事，一直没想起来喝。

——

夜里，谢逞才走出衙门。

他最近一直在翻什么案卷，杭玉铭也不清楚。

只是谢逞不回府，杭玉铭也不敢动地方，或许这就叫被迫加班？

一出门，就感觉到寒意。

杭玉铭系好披风，巴不得快点飞回府里钻到烧着炭火的屋子，“六殿下想什么呢？”

谢逞站在门口，搞得他不好意思绕过去走在前面。

谢逞不答话，只垂着眸不知道想什么。

杭玉铭：“......”

他正琢磨说什么来告别，却听见旁边的人喃喃了一声，“温府找到人了么”

杭玉铭听明白谢逞问的什么之后眼睛一亮，瞧，这才是应该是听到温岐出走的正常反应。

他老实回答，“没呢”

谢逞不动声色地蹙了下眉头，温岐没回温府，所以她还在谢则钧那里？

杭玉铭打了个冷颤，“这天越来越冷，六殿下尽快回府吧”

谢逞不言，杭玉铭瞧出来他不悦，“六殿下放心，已经派出不少人找了”

现在温府、杨府、姜府和衙门都忙活呢。

谢逞披了深蓝色的披风，他骑上马，渐渐远去。

杭玉铭看着他的背影又打了个哆嗦，等他走远了，立刻招呼自家马车过来。

在这人人避之不及的冬夜，谢逞似乎不紧不慢。

约莫过了半炷香时间，他看见了街边的乞丐。

还是那个受其他乞丐排挤的小孩。

那天谢逞来这里的时候，看见温岐给小乞丐簪子。

小乞丐这回有了破旧的袄子，不知道从哪里捡来，或者是受谁施舍的。

小乞丐见他骑马停在自己跟前，抬眼愣愣的盯着。

小孩儿的眼睛清澈。

让他想起来温岐。

他不是个惯于心生恻隐的人，也从来讨厌多管闲事。

人的力量本就薄弱，若还不自量力的抱着普渡众生的念头，实在可笑。

谢逞哼笑了声，不知道笑谁。

他也曾经希望母妃跳下城楼前，能有人多管闲事拦下。

希望他被锁在小木屋里的时候，能有人多管闲事给他开门。

希望很多次被祖父责罚鞭打的时候，被父皇责骂的时候，能有人多管闲事站在他面前护着。

小乞丐不知道这个看上去锦衣玉食的公子笑什么。

这个公子看上去冷冰冰的，他并不指望这个公子能好心给他银两。

不出所料，那人骑着马往前走了。

小乞丐还是略略失望，裹紧了自己的破旧袄子，想着等破庙里的乞丐都睡着了他再回去，不然又要受欺负。

马蹄声渐渐远去，又顿了顿，之后声音反而离他越来越近。

小乞丐再抬眼的时候，见谢逞走而复返。

一个钱袋落在小乞丐的身侧。

谢逞取腰间钱袋的时候，小乞丐看见了他腰间别的一把匕首。

小巧而精美。

小乞丐回过神，连忙俯身，“谢谢公子”

他没听到回答，耳边一阵马蹄声，抬起头时，那位公子已经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