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温岐正坐在桌子旁,背挺得直直的,像在置气。
姜柏寅走过去,“怎么了这是,二皇子欺负你了?”
温岐别过头去,“不是”
姜柏寅还没坐到位置上,见温岐突然一脸认真地跟他说,“去江南吧”
吓得姜柏寅又站了起来,“啥?”
温岐垂眸,“我也去江南,离京城越远越好”
姜柏寅来不及高兴,“你抽什么风?”
温岐僵着脸,“没抽风,见着我的事,你没给温府说吧?”
姜柏寅拍了一下她的脑袋,“师兄是那人?”
温岐不满,嘟囔了一声,“说不准”
后脑勺又挨了姜柏寅一巴掌。
......
谢则钧回府的时候,府里自有人过来告知温岐出过府的事。
他从没吩咐过要拦,自然也就没人敢擅作主张去拦。
他进那院子的时候,这里比前两天都安静许多。
温岐那天堆得雪人几乎都化了。
侍女看见谢则钧,连忙进屋,“温姑娘,二殿下来了”
温岐心不在焉,只‘恩’了一声。
谢则钧进屋的时候,温岐正托着脑袋盯着茶杯不知道在瞧什么。
谢则钧浅笑,“温姑娘在想什么?”
温岐也不抬眼,“想人生”
谢则钧微微挑眉,似是很好奇这个话题,“那温姑娘想出什么了?”
温岐这才抬了抬眼皮,“二殿下”
谢则钧应一声,“恩”
温岐坐直身子,“我明日便启程”
谢则钧一愣,“启程去何处?”
温岐看了眼炭火上的火星,没说实话,“自然是回五广山”
谢则钧一时不信,“那温丞相......”
温岐盯着他,“你不会告诉他的对吧?”
谢则钧喉结一动,有些话想问,最终却只说,“温姑娘放心”
温岐自然放心,他就算是告诉父亲了也无妨,就算派人去五广山找她,也是铁定找不到的。
谢则钧给她倒了杯茶,思量之下,声音有些沉,“温姑娘此去,何时回来?”
温岐往窗户上看,外面寒风,想必极冷。
她想赌气说永远不回来。
可不知怎得,想到母亲脸上的皱纹,她还是没说出口。
她回过头来,勉强笑了笑,“等我消了气”
等她哪天能明白父亲母亲的用意,并且认同。
总之她现在不行,或许像师兄说的,她不是个多懂事的乖孩子。
她只要一想到,父亲母亲偏爱杨文朔,心里就有些难受。
尽管她知道,杨文朔从二老膝下长大,自然比她久不在家要亲近。
每当她想体恤和谅解的时候,父亲怒斥她不如杨文朔懂事,还有从来温和的母亲也厉声护着杨文朔的场景就跑到眼前。
想忘也忘不掉。
比刺一直扎着还要难受。
——
温岐跟着姜柏寅出发去江南的那日,温岐坐在马车里,垂着脑袋,也不说话。
姜柏寅走进马车,带来些寒气,“宝儿”
温岐抬了下眼皮,“恩?”
姜柏寅把蓝鞘剑扔给她,“红绡剑在温府拿不出来,先凑活着用,反正都差不多”
温岐扯了下嘴角,“那你用什么?”
姜柏寅无所谓地靠在边上,“用不着,反正我打不过就喊你”
马车还没出京城,在长街上碰见了杨文朔。
杨文朔身后跟着两个小厮,手里抱着两个箱子。
“姜兄,义母让我来送些常用的点心”
他等了一会儿,也没见姜柏寅掀开马车上的帘子。
姜柏寅只应了一声,“好,替我谢过温夫人好意”
姜府的小厮懂了意思,上前接下杨文朔送来的东西。
自始至终,姜柏寅连帘子也没拉开一下。
杨文朔想到了什么。
马车起步的时候,他突然出声喊住,“姜兄”
马车又停了。
姜柏寅在马车里回,“怎么了?”
帘子依旧没被拉开。
杨文朔试探着开口,“拜托姜兄了”
姜柏寅默了许久,才看着愣住的温岐不怎么情愿的应了一声。
马车走了一截路之后,温岐才出声,“他是不是知道了?”
姜柏寅心里正憋屈,“什么叫拜托?我带着你走还用他来拜托?你到底跟谁近?”
温岐:“......”
她放弃询问了,“你近你近”
姜柏寅这才别过头去,一脸的不情愿还没消散。
——
这年六月,江南总下雨。
京城正热。
温岐走后这许久,谢则钧总能通过身边一些事物想起来她。
也不知怎得,明明交涉不深。
母妃明里暗里跟他提了好多回婚事的事情,说什么何大人的嫡女端庄识大体,做他的嫡妻实在合适不过。
近些月,谢逞重查当年的旧案。
也不知皇帝是怎么了,或许想起了和贺家的旧情,反而出宫时去了一趟早已破落的贺府。
在京城掀起了不小的风波。
朝里的人都想,是不是皇帝也想替贺家翻案?
与此同时,谢逞也受到了重视。
朝中许多事,都交由谢逞去做。
母妃怕谢逞压过他的风头,也怕京城现在最抢手的婚事落到谢逞手里,于是总跟他提何姝的事。
谢则钧垂着眸,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只是在官宦夫人派人送来一些新鲜点心的时候,他突然问母妃,“母妃,儿臣少时,最喜欢什么点心?”
王佩之愣了愣,“你幼时才不喜欢这些吃食”
谢则钧很轻地笑了一下,“是么”
他不久留,微微颔首,“今日天热,母妃小心暑气”
然后就走出了宫殿。
半月前,他让人去五广山探听消息。
近几日才传来书信,说是温岐并未回去过。
他想起来温岐走前一天,他问温岐去哪。
温岐说五广山。
谢则钧笑了声,看来她总防备他。
坐着马车出宫,回府的路上路过京城第一茶楼。
谢则钧掀开帘子,“停”
马夫勒住缰绳,“殿下何事?”
谢则钧没答话,径直下马车。
据说那几日,朝里人在茶楼碰见谢则钧的时候,谢则钧面前除了茶水,还摆着一些蜜饯。
他们好奇,因为印象里,二皇子并不喜甜食。
——
江南延城
连续下了好多日雨,整个城都朦朦胧胧的,像是被一团烟气围着。
水路上偶尔有几个小船拉客,船夫穿着蓑衣,手上功夫利索。
温岐从酒肆掂了两坛酒出来,另一只手撑着伞。
一身青色衣裳,似是有些疲惫,眼睛半睁半闭。
一路上走的有些晃荡。
这附近的人都认识她。
传闻首富姜县令的师妹温岐是前任丞相的独女,还听说,其父在任时温岐差一点就跟当朝得势的二皇子成亲。
可惜不知怎么的,温丞相突然告病,离开了京城。
温岐也离开京城,跟着姜柏寅来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