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子义起身吼道:
“来人!”
门外守卫听到吼声立马跑步进入屋内,抱拳问道:
“卫侯有何吩咐?”
线索凝聚成的事实已经清晰,由此产生的震惊和兰子义的自责还有兰子义内心对于自己失误的极力否认汇聚心间,凝聚成一团巨大的矛盾,四面拉扯,势要把理智与胆魄拉扯到撕裂,最后碾成粉末。
向四面方喷涌而出的意识毫无头绪,冲击力十足,这些混乱没有方向的强大力量冲的兰子义胸口疼痛,头晕目眩,在仇孝直上前提议的时候兰子义只是凭借本能起身发令,而现在军士立于堂下在做众人都在等待兰子义下达命令,兰子义的本能已经不能帮他发布命令。
兰子义怔怔的看着堂下的军士,脑海中一片空白,他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军士抱拳低头,等待许久,见兰子义迟迟不下达命令,抬头又问道:
“卫侯,有何吩咐?”
军士问话的语气依旧如前,但军士抬头的目光却射入了兰子义空洞的眼睛,
军士本来只是闻讯,但闻讯的眼神也是对兰子义的触动,这位无名的军士一句平常的问话却如一颗投入水中的石子,神奇的在兰子义混乱的心中激起涟漪,而后涟漪汇成漩涡,漩涡凝聚成了统一的力量。
当心灵的漩涡席卷了一切盲目的冲动时,责任感在此充满兰子义心田,
兰子义再次感受到了自己心神,他的回忆和他学习过的知识被激发,刹那间他就做出了决策。
兰子义终于回过神来,他看了一眼刚才在屋里的三人,又看向满眼期待的堂下军士,定了定神说道:
“立即传令全军,起身拔营,不得有误,
再派人去联络在外巡城的军士,命令他们立即离开小巷子,从城中干道回到营中,
同时派人前往东北戚侯营中,就说城中危险,让他立刻拔营出城。
快去!“
军士见到兰子义精神恢复,又催促的紧急,点头应诺,赶紧出去办事。
然后兰子义看向旁边李广忠,说道:
“李将军立刻去组织军士,我们需要尽快出城。“
李广忠起身抱拳,唱喏就走,
等到门口时李广忠停下脚步,回头问道:
“将士们累了几天刚刚睡下,现在叫醒恐怕不妥,
刚才卫侯与两位先生所说确实在理,可城中无贼寇,城外也不见贼寇踪影,不如我们等到明天再拔营?“
兰子义看着李广忠,不带一丝情绪波动的说道:
“雷有德狡诈难制,我已经落入他的套中,又怎能为了一个好觉置自己于险地?
夜长梦多,立即传令全军动身。“
李广忠闻言领命转身,跨不出门。
李广忠刚出城门,兰子义又把他叫住,等李广忠转头过来后兰子义盯着李广忠一字一句的说道:
“你可以给我提建议,但不要再质疑我的命令,明白了吗?“
李广忠听到这话额头出汗,赶紧抱拳点头下去布置。
李广忠走后兰子义拿起桌上凉了下来的茶水一饮而尽,放下茶杯也跨步出门,一旁仇家父子紧随其后,
仇孝直随在兰子义身旁问道:
“卫侯,我们往哪个方向撤?“
兰子义答道:
“从西门撤出去,
我们大军入城就走西门,来回几趟不见有贼寇动静,这条路最熟,走这条路最安全。“
刚才兰子义下令过后院子里已经忙碌起来,兰子义迈步出门,用只有自己听得清楚的声音自言自语地补充道:
“如果还来得及的话。“
十几个骑兵将士正结伴走在寿春城的大街上,
他们在寿春城南边巡逻,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只有这些军士们的马蹄声和偶尔从大街上投射出来的灯光。
将士们骑在马上,一脸厌恶的看着周围的街景,偶尔把灯笼往前伸一伸,查看一下角落里是不是有老鼠经过。
一个军士在马上打着哈欠说道:
“倒霉催的,你说怎么就我们这几个兄弟被抽中了出来游街?其他人可都在睡大觉呢。”
有一个军士答道:
“就你说的,倒霉呗,累了好几天,今天还晒得半死,
好不容易入了城,虽然没有姑娘吧,但好歹有床,本来以为能睡到床上去,结果呢?就被抓出来巡街了。“
这军士提到了姑娘,引得周围好几个军士跟着淫笑,这时有军士发话道:
“你们这群禁军,不为民除害,老想着吃喝嫖赌,裕州城里就是你们进去给搞得天怒人怨,现在还不长记性?”
刚才发话提姑娘的军士闻言说道:
“您几位爷是京军,在天子脚下当然乐子多银子多,我们这群臭丘终日驻扎荒郊野岭,没钱没粮没女人,哪里比得了你们的好日子。”
京军将士听着挑衅倒是没发火,而是由刚才那个军士回话道:
“觉得我们日子好?现在你不也来了辑虎营,你倒是跟我说说日子怎么样?”
那禁军闻言说道:
“我们这哪里算是入辑虎营,不过是被卫侯爷拉过来凑数的,等到灭了贼朝廷肯定把我们踢回原来营中。”
这时京军发话的将士说道:
“替你们回去?你们的营在哪?还有的回去吗?
辑虎营的京军也是从各地禁军补充而来的,你们都是辑虎营的候补,
卫侯爷让你们补充到辑虎营来是为了让大家伙同心戮力一起讨贼,只要你们改掉身上那副兵痞习气,好好作战,等到回京你们入营的可能性最大,到时候就能一起吃香的喝辣的。
要是再像以前一样吃喝嫖赌,劫掠百姓,到了打赢贼寇不仅没有你们的封赏,还要追你们在裕州的罪,懂不懂?“
刚才淫笑的那几个禁军听着这话低着头没了脾气,发话的那个禁军也服了软说道:
“行行行,您是大爷,听您的。”
这时有军士发话道:
“我说各位兄弟,上半夜全是我们在外面巡城,现在才刚入夜,这么走下去就迟早得睡着到马背上。”
有军士附和道:
“就是!要是城里有个人,咱巡着也有意义,现在城里连个鬼都没有,咱这么巡着就是给自己找困嘛。”
旁边有个军士闻言说道:
“要是真有鬼咱倒是能提起精神来了。”
另有人接话说道:
“最好是个艳鬼,这样还能找点乐子!”
此语一出当然惹得众人哄堂大笑,有人调侃道:
“你连鬼都不放过,真是比鬼还饿。”
发话的军士答道: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这话一出众位军士又是一阵哄堂大笑,等众人笑过之后大家陷入了一阵短暂的沉默,
过了一小会后,有军士发话道:
“我说弟兄们,咱们还是想办法找点乐子来做吧。”
有人回话道:
“城里屁都没有怎么找乐子?”
那人回话道:
“刚才过来大街上我看到有座酒楼,还挺大的。
你们说这城里人能跑光,东西还能跟着一起跑光了?咱进去找点酒喝怎么样?“
有将士闻言立马答道:
“你没听见今天几位将军三令五申不许我们破坏城中公物,现在你倒是敢去偷酒喝。”
那军士回话道:
“咱过去不毁坏他家具就好,至于酒,将军们不也说了,坏了什么陪什么,咱身上又不是没带银子,过去喝了给钱就是,酒家的酒就是拿出来卖的,咱饭吃不饱难道还不让喝两口?”
此话一出众人都不在发话,但无论是禁军还是京军都互相交换眼色,大家都对找酒这个提议兴趣十足,于是大家伙心照不宣的掉头,然后夹着马腹朝来路回去。
不多时这十几个军士便来到刚才说起的酒楼处,
这酒楼有两层高,看上去非常气派,而且酒楼牌匾明亮,油漆新好,窗户门扇上糊的纸都没有破旧,如果不是贼寇作乱想必这家酒楼一定灯火辉煌,日夜笙歌,不过现在整座城里都如同鬼域,这么一座大酒楼孤零零的立在城中看上去竟然有种说不出来的阴森感觉。
不过这些将士们都是从死人堆里来来回回爬过好几次的百战精兵,别说这里阴森,就算这里是阎罗殿这群军士也不会回头。
十几个人提着灯笼又前后照了照,静静地站在街口聆听周围动静,生怕自己进去的时候被其他人或者督战的撞见,
等到确定没有人了之后这群军士从兜里掏出来些碎银子交到带队的旗官那里,
然后这群将士们就滚鞍下马,向马匹捆在酒楼前的马槽上,然后一股脑的冲到酒楼门口,慢慢的把门推开。
军士们推门很慢,但门一被推开将士们却都跟游鱼一样呲溜一下全都溜进了屋里。
等到十几人全部进屋,后面把风的又透过门缝确认外面没人,这群军士便顺着货架,掀开缸罐寻找酒水,
那个拿着银子的旗官找到店家柜台,将一把碎银子扔进了抽屉里,然后抱拳对着空无一人的酒楼说道:
“酒店主人莫要见怪,我们只是进来买口酒喝,酒钱放着,您若回来自己来拿。”
说罢旗官就和其他将士一道四面出击搜索酒水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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