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沈七郎的声音没有错。
白云沂强迫自己把目光从床的安歌脸收回,她看似熟睡着,呼吸均匀安静的如同婴儿一般。只有靠近细闻,才会发现有淡淡的酒气。
喝醉了?白云沂不满的皱眉。
“救命啊!”沈七郎应该是听到了亭子内的声音,绝望的嚎叫。
曲兰心和白云沂连忙奔到亭子北面,一看沈七郎竟然在水中,双手费力的攀着一根系在亭子一角的绳子。整个人的所有力气都依附在这根绳子。
荷花池不浅,一个人在水里更不够不到底。沈七郎不会游泳,赤裸着身扑腾在水里。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救命啊!”沈七郎看到曲兰心和白云沂,如同看到亲人和救星,几乎泪流满面。小小年纪娇生惯养的他,即便是之前沈家落难危机时刻,身体也从未受过这样的苦。
“哎呀!”曲兰心连忙用衣袖遮面。沈七郎毕竟还赤裸着身。至于下身是不是赤裸泡在水里也看不见。
“沈兄,你这是在做什么?”白云沂皱着眉头,看着水里扑腾的沈七郎。他们既然来了,起码淹死他的危险就没有了。白云沂说着伸手给沈七郎,不管怎么样,先把人拉来再说吧。
然而沈七郎扑腾着,呼救着,看着白云沂伸过来的手却犹犹豫豫并不肯让他拉自己来。
这是怎么了?莫不是连裤子都没穿?
白云沂想起亭内那一地衣衫,多半应该都是沈七郎的,面色一沉。
“兰心,救我!”沈七郎都快哭了,红红的鼻头,红红的眼睛,声音中透着从未有过的委屈。
他真的委屈大了!
曲兰心叹口气,放下捂着眼睛的衣袖。
“云沂兄拉你来啊!你喊我做什么?”听声音已经没了刚刚的焦急,也没好气的对沈七郎道。
“呜呜呜呜!”沈七郎真的要哭出来了。
可是任凭曲兰心和白云沂怎么说,白云沂怎么要拉他,沈七郎就是不肯来。
“你再不让云沂兄拉你来,我们可走了,你不会水,淹死了可怨不得我们。活该了!”曲兰心吓唬道。
然而这倒霉孩子,这次连吓唬都不好使了,死活不肯来。甚至还尝试躲避白云沂要抓他胳膊把他提来的手。这样一闹,险些手里抓不住那根绳子,整个人趁到湖里去。
丢死人了!曲兰心跺脚!
“好吧,你要泡在这里就泡吧,你说,让我怎么救你!”曲兰心拿他无可奈何,只能妥协。总不能真让他就这么一直泡在水里不管他吧。就算不淹死,真的泡出个病来,作为家人也会心疼的。
“去帮我拿件衣服吧,袍子……袍子在亭子里面地下……”沈七郎哭着哀求道。
好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曲兰心转身去亭内拿衣服。
床的安歌还在熟睡。
地衣服凌乱一堆,曲兰心弯腰挑出一件沈七郎的长衫拿在手里,起身的时候脸离床边小茶几很近,一阵气味飘来……
天啊!不会是……
曲兰心端起刚刚安歌和沈七郎用过的茶杯,竟然真的是……那种药。扭头看看床熟睡的安歌,这小姑娘是疯了,胆子大着啊!
拿了衣服扔给沈七郎盖在身,衣服飘在水中,沈七郎就胡乱的一裹。
“现在可以来了吧!”白云沂叹气。
“不要!我不要!”沈七郎脸一红。
“你来吧,我知道了。来吧,没事的,我随身带着解药呢,回去喝碗汤就没事了。”曲兰心哭笑不得的安慰道。
“啊!你知道啦!就是这样啊,我什么都没做啊!我……我只能脱了衣服跳水里!”沈七郎这下真的哭了,可惜的是还没有手去擦眼泪,任由眼泪鼻涕的一脸都是,“我什么都没干啊,我也没办法了,顾不别的,只能跳下水来!我跳到水里才想起来自己不会水,我冤死了!呜呜!”
“知道了,知道了!”曲兰心安抚到,这事儿沈七郎确实无辜,这个可怜的倒霉孩子。
“你来就跟我回去,我们有船,先走一步。”曲兰心带着沈七郎匆匆离开。
沈七郎这才裹着衣服别扭的让白云沂把他拉来,然后一溜小跑的跳到小船,就像是身后有妖怪要吃他一样。
兰心掏出随身药瓶,拣了一颗药丸给他,船连水都没有,沈七郎抢过来一口吞下。
“噗嗤!”曲兰心羞红了脸,同情的看着沈七郎。熊孩子一定被吓坏了吧。
“兰心,你怎么随身带着这种解药啊!”
一句话,曲兰心想把这熊孩子扔湖里去,刚刚就不应该可怜他。
亭内微风拂过,吹得帘幔沸沸扬扬。
安歌慢慢睁开眼,看到白云沂。
“别动,你用了药,又喝了太多的酒。药效过得没那么快,会很难受。”白云沂扶着她,喂她吃药喝水,声音沙哑的说,像是再陈述一件很艰难的事情。
安歌的确很难受,然而费力的睁开眼往往四周,再看看自己身。突然有一种放心了的解脱,事情没成。
她竟然是有一丝开心的。
能还安静的靠在他怀里,她是开心的。她骗得了别人,骗得了她,她骗不了自己。
“你还真是狠,对我狠,对白家狠,对自己也狠。”白云沂这样说着,话里却没有一丝责备,也没有一丝往日的冷嘲热讽。
安歌垂下头静静的不说话。
“安歌,就不能收手吗?”白云沂望着她,语气已经近似于恳求。
此刻湖心亭中,没有别人,没有世事纷扰,只有他们两个人。
要是能从此真的世只有他们两个人,该多好啊!
“云沂,我们走吧!”安歌突然道。离开这里,离开白家,离开九州城,离开阜南。就他们两个,没有人知道他们是谁,没有人知道他们的身份,就彼此两个人守着,过一辈子!
她不要白家了,也不要做什么白家的大小姐,那些钱,那些权,她以为是她生来就应该拥有的,她没有,她就去把这些抢到手。
可是她把这些抢回来了,她却并不快乐……
“我们走吧!”安歌伸手攥着白云沂的衣襟。
然而白云沂慢慢推开她,“安歌,你是白家的大小姐,我是白家的长子,白家,以及整个九州城百姓需要我们庇护,祭祀河神,护佑一方水土平安,是白氏子孙生来背负的责任。”
“姐姐,我们走不掉,也不能走。”一句话,安歌似是从梦中醒了。
他们再也回不去了。没有了。
风一阵吹过,穿过湖心亭,幔帐飞扬,仿若纷乱的世事人心。
“明日让寒烟陪我去柱香吧。”安歌突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