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怎么能一样,你怎么能把芊芊小姐的弹奏比作小学生背课文?”
“在我看来,并没有区别!”张良看着白芊芊,淡淡道,“你对这首曲子的旋律、音符、轻重音拿捏恰到好处,这证明你花了很多时间练习,但也仅限于表面。”
“表面?”
“你只知道跟着曲谱练习这首曲子,却不知道这首曲子的来历,曲子的背景故事,曲子创作时创作者融入的感情,以及希望它表达的东西。”
白芊芊微微一怔,张良说的这些,她的确从来没考虑过,也从没去感悟过。
她只是反复地练习着,为了达到标准而练习。
她跟着曲调压抑而压抑,跟着曲调澎湃而澎湃,却不知道为何压抑,为何澎湃。
一曲下来,她也不知道这首曲子的意义在哪里!
这么想来,岂不是真的和小学生背课文一样?
这一刻,白芊芊有些迷茫了,她第一次对自己钟爱的钢琴产生了怀疑。
其余众人一样迷茫,但很快又有人说道:“这首曲子是孔大师早年所创,一曲成名。但关于它的创作背景,从来没公开过,或许是即兴创作呢?”
“绝对不是即兴创作!”张良十分肯定道,“这首曲子注入了很多心血,它记录了很多东西,是一个极为漫长的故事。”
“或许成曲只需要一两天时间,但构思至少需要十年之久。”
“又在信口开河,说得好像是你创作的曲子一样。”有人不以为然。
“不,他说的一点没错!”孔坤突然开口,语气感慨,似乎被张良一席话勾起了往事回忆。
那段不堪的岁月,最是磨人,也最叫人难忘。
“虽然我成名之后,有过很多作品,但黎明这首曲子在我心目中的地位无可取代。并不因为它艺术价值有多高,而是我倾注了太多心血在上面。”
说着,孔坤又看向张良,问道,“黎明问世后,关于它的创作背景我没有对任何人提过,你如何知道?”
“听出来的!”张良笑道。
“听?”孔坤怔了怔,随即有些急促地问道,“那你还听出了什么?”
“以孔老的年龄来看,孔老出生于抗战时期,那时尚未建国,外有敌寇,内有内乱,民不聊生。”
“再结合这首曲子的风格,想必其内容便是记录了抗战几十年的黑暗,以及后来抗战胜利时的喜悦。”
张良说到这里,看着孔坤问道,“我说的可对?”
“对对,对极了!”孔坤激动得身体都在颤抖兴奋。
张良凭自己的体悟,完全透彻了黎明这首曲子的意义和故事,这让孔坤有一种遇到知音的感觉。
“黎明被传颂了几十年,听过它的,演奏过它的不计其数。但真正理解它的,只有张小友一个啊!”
在场众人皆是震撼无比,孔坤这番话无疑是对张良至高无上的评价了。
“别急,我还有第三点要说。”张良摇头一叹道,“这第三点,就并非白小姐之过了,而是这首曲子本身存在缺陷。”
“我不否认曲子的意义,但从艺术表现上来说,它是失败之作!”
失败之作?
孔坤大师成名曲,在华夏音乐史上也能占有一席之地的黎明居然在张良口中成了失败之作?
而且,还是当着孔坤本人的面!
“小子,不要太得意忘形,夸你两句你就分不清东南西北了,竟然说黎明是失败之作?”
“太放肆了!”
“孔大师,您别放在心上,他就是个跳梁小丑,不知所谓!”
“肯定是想借机炒作,诋毁别人作品提升知名度,歪门邪道!”
今天这里的人,大多是孔坤的崇拜者,慕名前来,因而在听到张良诋毁孔坤作品时,全都义愤填膺,怒不可遏。
“张公子,请注意你的措辞!”白芊芊同样予以指责。
张良批评她的两点不足,她可以接受,但诋毁孔坤,诋毁经典之作黎明,说它是失败之作,未免太口不择言了。
孔坤倒是没有像众人一样“狗急跳墙”,相反,他在迟疑过后,虚心地向张良请教。
“张小友,老朽愚钝,还望指正!”
孔坤的自我修养和态度,令张良刮目相看,心中多了一丝敬意。
“或许嘴上说的,太假太空,那不如我复弹一曲,孔老自行领会。”
张良不欲多说,走上了台,坐在钢琴前。
和之前白芊芊一样,十指轻压,缓缓启奏,压抑的曲调随之入耳。
“他竟然也弹得这么好,几乎和芊芊小姐水平一样!”短短数声,众人开始惊讶,看向张良的目光开始变了。
之前张良说了那么多,尽管都振振有词,有理有据,但人们心里还是难以信服。
然而现在张良展现出不低于白芊芊的琴艺,人们开始对他的印象有了改观。
白芊芊内心更是震撼,不敢相信地望着台上的张良。
先前她还自认为很了解张良,现在才发觉一点都不了解。
他怎么会钢琴,而且弹得这么好?
她无数个日日夜夜反复练习着这首曲子,方有今日之成果,难道张良也是如此?
白芊芊不知道,张良事先压根没有听过黎明,而仅仅是刚才听她演奏了一遍,心里就将整首曲子记了下来。
如果她知道这点,估计已经无法用正常人眼光看待张良了。
渐渐地,在场众人全都安静了下来,细细聆听。
一首曲子,曲谱在那里,曲调在那里,新手弹奏和大师弹奏有时候未必会有区别。
例如白芊芊在各个方面已经做得很完美,就算让孔坤自己来弹,也弹不出花样。
同样,张良也是如此。
仅仅听了一遍曲子的他,要想从弹奏技巧方面超过白芊芊和孔坤,不太现实。
不过也不知道为什么,张良弹琴,技艺不比赵芊芊高明,却偏偏有一种神奇的魔力,令人仿佛置身其中,身临其境。
众人陶醉,他们忘记了对张良的不满,完全沉浸在音乐当中。
一曲终了,琴音断绝而人不觉。
张良已经停下来许久了,但众人依然在回味,好像陷入睡梦中的人,不将梦做完,总是不愿醒来。
“先前芊芊小姐弹奏,纵然觉得好听,却没有这般回味!”
“对,张良弹奏好像比芊芊小姐多了些什么,听完之后意犹未尽。好似余音绕梁,三日不绝。”
众人迷茫不解,疑惑地看向张良,不知道张良施展了什么魔力。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妙哉妙哉!”孔坤恍然大悟,连连赞叹。
“看来孔老已经明白了!”张良笑道。
“只要对这首曲子熟悉的人,听了张小友的弹奏,应当都能明白!”孔坤说着,看向白芊芊。
白芊芊若有所悟道:“将上半曲的压抑部分延长了四分之一,将下半曲的激进部分缩短了四分之一。”
“如此一来,曲子压抑的部分就占据了四分之三,直到最后一刻才将所有积压的情绪宣泄出来,更让人酣畅淋漓。”
张良点了点头道:“之前的黎明,压抑和宣泄各占一半,令人十分满足。但满足过后,意味着人们也再无需求了。”
“事实上,真正的高ha只需要短暂的瞬间,这样才让人有回味的空间,听了一遍仍然意犹未尽。”
“原来是这样!”众人恍然。
黎明经过张良这么一改,的确令人更加惊yan。
“张小友,老朽今日方才知道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请受老朽一拜!”孔坤向张良施礼。
张良急忙扶起他,“我这不过锦上添花而已,当不得如此大礼!”
“不是锦上添花,而是画龙点睛。黎明是我所创,却不过庸俗之作,张小友改之,方能称之为经典。”张良对钢琴的理解,令孔坤心悦诚服。
“原来张公子当真深藏不露,我等有眼不识泰山!”在场众人对张良改观,纷纷表示惭愧。
尽管孔坤身为音乐大师,钢琴仅仅只是他的专长之一,但张良在钢琴方面能让孔坤自叹不如,已经是后生可畏。
“之前多有得罪,还望海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