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八章 路漫漫(上)(1 / 1)雪球慢滚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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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白?”容城的酒楼里,怀秀听完张掌柜的一番描述,脑海里出现了个白袂飘飘的身影,加上掌柜说这位白公子特地将执的蓝柚木扇给他瞧了,十有八九就是她那个山水阁的小师弟白珽了。

“对,还有这个……”张掌柜边说着边递过一个缀着香球的布包,“这是无忧姑娘留下的,那位白公子一听姑娘没来,就说姑娘还在山上,兴许过会儿会来,于是无忧姑娘就让我们把这个交给你,若今日见不到你,就着人送上山去。”

怀秀打开布包,里头是无忧为她制的药,用来减缓药性之苦的,她将药收好又问:“她人呢?”

“无忧姑娘将白公子拉到一边说话去了。”张掌柜说着说着又回想起了些,“那白公子起先好像是不答应的,后来才点的头。”

怀秀轻叹了口气,开始想着他们会去何处,突然胳膊被使劲地摇了两下,骏眉满脸兴奋:“郡……姑娘,我知道这个白公子。”

怀秀笑了笑:“你若不知道白珽才真是奇了。”

骏眉愣了愣:“姑娘与白公子是认得的?”

“何止认得。”怀秀又转而对张掌柜道,“劳烦掌柜给我安排辆马车,备一些水和干粮。”

骏眉不解道:“姑娘,我们这打哪去啊。”

“锦州方向。”

“锦州啊。”正要吩咐下去的张掌柜突然道,“若是锦州的话,眼下倒赶巧可,姑娘看到对面布庄外头装货的车没有,因为陆爷的船傍晚前要在隔壁运成镇下货,下一站去往与平城,因陆路的话不管从哪边走,平城总是往锦州方向的必经之地,姑娘乘自家的船,说不定能快过他们,在那儿等着就好。”

怀秀觉得此法可行:“那劳烦掌柜安排了。”

骏眉看着张掌柜领命去忙活了,还是不明所以:“姑娘,为何去锦州啊。”

“药仙谷在那儿。”怀秀叹道,“若白珽真带她去了,我可不饶他的。”

“阿嚏……”郊野驰骋的马车里,那位玉面俏公子已是狠狠打了好几个喷嚏,正心忖被谁在背后说道,下一刻便瞧见递到面前的纱绢,不是平日那些俗凡难闻的绣花丝绢,看似是白净软和的棉纱裁下再缝了圈滚边,像极了儿时在药仙谷淳于婶婶给他做的汗巾,他犹豫了下,捏起垂下的一角,拿到了手中。

无忧看不惯他扭捏的样子,皱了皱眉头,又从腰间掏出个小瓷瓶倒了颗丹药递给他:“服了以后可压制初染的风症。”

“男女授受不亲。”白珽见她掌中的药丸,摇了摇头。

“当是报酬还不行吗,你自说了,办完事后带我去锦州的。”无忧飞快抓过他的手,将药丸塞到他手里,再将双手往后一缩,“你可别还我,那也是授受不亲,也别碰我,碰到我衣裳也是授受不亲的。”

白珽低叹一声:“与南怀秀相处久了,都是这么难缠的吗。”

“你还敢说阿秀坏话。”无忧霸气地“哼”了声,“据我所知你可打不过她,小!师!侄!”

他们刚才在车上已经互道了与怀秀的关系,一个弄清了谁是怀秀口中那个手下败将小师弟,一个也知道了眼前这小丫头居然比自己高出一个辈分。

“这位小师姑,您既然都是师姑了,打架怎么还要倚仗怀秀呢?”白珽还是挺在意这辈分压制,严肃地辩了起来。

“术业有专而攻之的,我,是学医道的!”无忧将怀秀平日教她怎么说退贺瑛的话照旧搬了过来。

“哦……”白珽扬了扬扇,“就是不会武功。”

“我会。”无忧心虚地越说越小声,“只是平平罢了。”

白珽想着江云一招半式也够走个江湖无忧了,这个无忧到底是多平平的武功,连这点底气都没有。

突然马车一个急停,无忧整个人摔了过来,让白珽嫌恶地差点没嚷起来:“知不知道男女大防。”

无忧见他脸色难看,心中畅快,边起身边满不在乎地回他:“什么防不防的,都是江湖儿女,既是怀秀的朋友怎么这么矫情,上回怀秀同夙师兄在马车里也是如此,也没见她叫唤。”

“你说谁?”白珽瞬时来了精神,根本不像先前冷眼相待的样子,眼里甚至还露出了久旱降霖的意味,“你说……她同谁在马车里?”

“夙师兄啊。”无忧疑他是耳背,凑近了他些,大声道,“夙光!我的师兄,还说是慕江云之名在附近转悠,我看你纯粹是怕了怀秀不敢上山,不然怎么连我师兄的大名你都……”

马车忽地又起了步,无忧身子一歪,落下之时离白珽挺直的鼻梁不过分毫之距,除却耳边的轰鸣,白珽的脸色也渐渐染上了红晕,情急之下,白珽伸手抓住了她胡乱摸索的爪子。

“这两人不会有什么差错吧。”此时运成镇这头,主仆二人已经顺利登了船,在甲板等着开船这当口,怀秀突然想到白珽的“洁癖之症”,虽然她见过白珽练武时弄得满身尘土,也见过山水阁那些叔叔伯伯递去的果子他张嘴便吃,洁癖也不过是白珽用来避忌些不想应承的事罢了,不过他与无忧初识,想来还是会端着架子,依无忧天真烂漫的小孩心性,这不让碰还偏碰,这一路别闹起来才好。

骏眉见她脸色变了又变,不知她真正担心何事,但仍宽慰道:“姑娘放心,无忧姑娘与白公子行一路无事的,公子品行最是端正,就说几个月前的甘露宴上,有位贵女几乎是表明心意的,他都不为所动。”

“嗯?”怀秀来了兴致,“这么大的事没收到风声啊,快说说怎么回事?”

骏眉本是想与新主解忧,没料到被捉了话头,为难道:“原就是不能说的,姑娘就别为难奴婢了。”

若是贺瑛和自家哥哥的那些风流韵事她也不起这个劲了,尤其贺瑛,把他自己的嘴缝上了可能还吱吱呀呀地把事哼完呢,可白珽是难得出了这么一桩稀罕事,她不由好奇起来。

见骏眉的神情还在天人交战,怀秀“好心”地帮她找了个由头:“你说的甘露宴是何宴,与我们寻常开春后的第一场宴席是一般的吗?”

“有些像的。”骏眉一本正经地替她讲解起来,“本来想给姑娘先说说规矩再循序渐进说起这些大小宴会,既谈起,姑娘又有兴致,就先说罢,这甘露宴,是年后入春的第一场宫宴,由醴泉宫主办,有乞甘霖降,瑞平年之意,好几朝都有此宴,名字不尽相同,但规程是差不多的,皇后领宫中女眷、皇族亲贵的世家贵女们祈福,晨礼过后开始午宴,席间多有公主贵女们献艺,为大夏开年添彩,渐渐的,也有贵女们暗中较艺,每年参加此宴的贵女是最多的,姑娘入京就是从四品的亭主了,宫宴自然也要去的,当然还有各个时节赏花赏景的小宴,这还不止,就像姑娘若下月受封,得赶上一年一回的知官宴,还有中秋、重阳、寒衣、下元等等,宫宴多有献艺的,再来既有品级,各个府邸也自来会来帖子,谁家的夫人生辰,谁府办的诗花茶会……”

骏眉数得正欢,怀秀脸上的笑意却逐渐消失,她是不通那些的,听到要献艺,自觉出丑之日近在眼前,在沥州参宴时还有厉王妃照看,要到了永京可真是难办了。

骏眉本见她神情不悦要停住话,怀秀却呼出了口气,说道:“既然参宴避不了那今年的宴席上究竟出了什么事,其实不管与白珽有没有关系,我总要知道一二,否则,若旁人不小心提及,我傻乎乎地接了话头,岂不是被人捉了错处。”

“姑娘说的也不无道理。”骏眉想着永京确不是什么风平浪静之地,像怀秀这般骤然受封的,已经碍了许多人的眼,还是与她多说些有些防备的好。

骏眉这一番神情落在怀秀眼里,她已然转了个身,调了个舒适的姿势靠着扶栏等着听故事了。

正巧看到迎面走来的南沣商行的大管事陆江,怀秀与他熟识,便离了扶栏走过两步询问:“陆叔寻我有事吗?”

陆叔道:“秀姑娘莫怪,下货耽误了会儿功夫,本就要走了,刚才有人拿着这枚山水阁的牌子要搭船。”

他说着便伸手递来一柄剑和牌子,怀秀瞧了眼剑,由骏眉将牌子送到她手里。

山水阁的牌子分为金、玉、青、木,不同的玉与木头又是不同级的,不说一般出行办事的剑士差不多都是持青竹牌子的,况且阁中众人都很在乎这牌子的,眼前这一枚却已经陈旧不堪,还有几道裂痕。

怀秀拿近了些辩起这块木牌,也不像是阁中常见的黄松、柳安那样的料子,且木质已有些松散,除了山水的徽记,还勉强能辩出似“清”的字样,有些像是舅舅的鬼画符。

“秀姑娘也辩不出这牌子?”陆叔为难道,“递牌之人言辞倒是恳切,还说将此随身佩剑抵给我们,姑娘以为如何?”

怀秀问道:“他要去哪儿。”

“这倒没说,问了经停之处,说平城放下即可。”

怀秀又问:“平城还是哪儿的必经之处。”

陆叔回道:“江州。”

怀秀将牌子递还:“既然有牌子就照规矩办吧,南家的船不好拒山水阁的客,陆叔是老江湖,眼瞧着就行。”

“那我照办了。”陆叔又说道,“快开船了,秀姑娘还是去船舱里头歇息吧,免得吹了风受凉。”

怀秀应下,送走陆叔便于与骏眉往舱里走。

她们这回运气好,经停的这艘恰好是南沣商行顶大的商船,所以船上的房间算是好的了,只是父亲前些日子又从桐州下船了,不然还能见上一面。

“姑娘是冻着了?”骏眉与怀秀回了屋子,倒了茶水予她。

“接着说宴上之事罢。”怀秀在桌前坐了下来,也让骏眉坐下。

骏眉应下,接着说道:“事发在宴中歌舞承接的时候,刚好有个安静的档口,何家姑娘正巧离席,起身时偏偏随落下了随身的香囊,旁席不知的姑娘拾起打开,发现里头是绘说白公子的纸卷,此事当场被揭,何姑娘泣立寻死,可白公子呢,连眼皮子都没带抬一下。”

怀秀莞尔:“那后来呢?”

“后来皇后娘娘便说男子能评论女子,女子怎么就不能品评男子,从古至今每朝皆有女官,凭什么女子不能与男子一样呢,于是金口玉言,在秋日里加设了煮酒宴,这一遭才算揭过去了。”

怀秀略想了,问道:“那何姑娘可是家世斐然。”

“正是左丞何大人的嫡亲孙女,姑娘怎知道。”

怀秀轻轻蹙眉,又问:“那位揭露之人并未怪罪吧?”

骏眉点点头:“大约因为此事始终有损何姑娘的清誉,所以没有追查下去。”

怀秀道:“这位何姑娘竟比天下局还会赌。”

“姑娘混说什么呀,怎的就提起赌坊了。”骏眉急道,“若被旁人听了去,可不知传成什么样呢。”

怀秀乐道:“骏眉你久在宫中怎么也这是赌坊,可不是此地无银。”

“哪有,当时那赌局闹得……”骏眉突然急急忙忙地停住话,一脸尴尬。

“说起天下局,自然是当年大夏第一悍妇会不会羞愤自尽那个赌局了。”怀秀不以为然,“那回可是赢尽了天下看热闹的人啊。”

“可不是,虽然他们苛定一人只能筹赌一钱,可聚少成多,还有大户要府中人倾数下注,可不是赢尽了,不过他们拿亭主的生死做赌局,实在过分。”骏眉忿忿道,“那时提及,郡王殿下也是不快的。”

“煜安郡王?”

“嗯。”骏眉点点头,说着又拉了拉她,“姑娘,咱们不提那个赌局了,还是说说为何说何姑娘也擅赌。”

“告诉你可以,不你听过算过,旁人是再不能说的。”怀秀等她点头答应了才继续说道,“这位何姑娘遭逢意外被逼在众人面前表露心迹,若不是皇后娘娘出言,最坏的结局是什么?最好的结局又是什么?你在宫里待得久,应当比我更清楚,只肖再想想何姑娘的身份,就知道我为何这么说了。”

骏眉愣了片刻,突然想通了其中关窍:“左丞家的嫡出姑娘不容有失,最好的结局是公子出言相助成就佳话,最差也不过是被轻责几句笑话一阵,但换做一般的闺秀,此事就没这么轻易翻过了,若公子不应,僵持不下,那位姑娘的名声可就大大受损了。”

“这可不就是稳赢不赔。”怀秀两手一摊,心道,看来永京这一池水是真的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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