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家。
叶长生跟家主叶楚河禀报了事情了经过后,就沉默着站在大堂上,周边坐的都是各位长辈,或愤怒或惊诧,无一例外都把目光移向了主位上的男人。
最先开口的却不是叶楚河,而是即刻开始要经历丧子之痛的叶楚星。
她已然是个妇人,面容不复少女时的精致灵动,岁月给她添了些许雍容华贵。
听闻爱子丧命后,叶楚星一脸的不可置信与惶惑,而后十指几欲将扶手捏碎。
“家主,此事一定要姜家给我们一个交代!”
叶楚河依然面如冠玉,俊朗的脸上带了些许邪肆气息。他静静坐着,像在沉思着什么,片刻抬起头来看向妹妹:“楚星,你冲动了。”
“此事不可能是嬴山海所为。”
“嬴山海说人死了,人便是死了,说人不是他杀的,便不是他杀的。”
叶楚河道。
“哥哥!我的儿子死了!”叶楚星姣好的面容因为愤怒而扭曲起来,“谁知道嬴山海是不是从前的嬴山海,他在人世太久了!”
叶家其他人都噤若寒蝉,生怕一个不小心做了这位大小姐的出气筒。
“宁儿的尸身还在他姜府,不得安宁!”叶楚星美丽的眼睛里已经蓄满泪水。
“楚星,冷静下来。”叶楚河诡秘的眼神看向虚空,“他们总要付出代价。毕竟,宁儿是多好的孩子啊。”
众位长辈纷纷垂下了头。
“长宁是这一辈孩子里最出彩的了。”
“是啊,咱们叶家好不容易出了这么一个后生。”
“这嬴山海实在欺人太甚!”
“也不能这么说,嬴山海是什么人哪,说一不二,他说不是就不是。”
“此言差矣。任他再清高孤傲,也为姜家做了这么些年事,心思难免会有些异动。”
“没想到把主意打到咱们叶家头上来了。”
……
这些絮语传入叶楚星耳中,她只觉得心中一片冰凉。这些人竟是没有一个关注宁儿本身,一口一个叶家,她的宁儿仿佛生来就是为了叶家!
脸色铁青的妇人站起来,向门外走去。
“家主,楚星身体不便,先告辞了。”
“去吧。”
看着妹妹的背影渐渐消失,叶楚河眼中划过一丝不易觉察的暗光:“依诸位的意见,此事应当如何定夺?”
这些人里大多都是叶家的旁枝,说不上什么话,只是因着那场大战之后叶家主家的老一辈都陨落,他们才有此机会坐在这里。
在叶楚河面前,这些不过是提线木偶罢了。
“呵!”叶楚河嘲讽地笑了声,“一群废物。”
“明日我去他府上便是。”
那厢姜丞才垂头丧气地跟嬴山海说了冰窖的事,原本他已经准备好了挨骂,没想到嬴山海只是淡淡说了声“知道了”就走了,留下他一个人在原地发呆。
他急忙追上去:“将军,死人灵力自然消散的话成不了干尸,现下这种情况分明是有人吸走了尸体的灵力,可我将他们带回来时尸体分明还是好好的。”
“不。”嬴山海道,“那时灵力已经没了。”
姜丞愣住,不过很快反应过来。那时嬴山海将自身气息泄露出去一些,他自然无法分辨那些尸体有无灵力,再者他也未探查过。
他将怀疑的目光投向跟在一旁默默不语的林云溪。该不会,是这位小姐偷偷吸走了死尸的灵力?
林云溪不干了,当即气得大叫起来:“姜丞你什么意思,本小姐会做那么没品的事?!”
又翻了个白眼,甜甜腻腻地挪到嬴山海边上:“赢哥哥,依我看,这些死人的灵力是被荒野上的白骨吸干了,尸身迟迟不变则是因为有家族印章的保护。你瞧这印章传令过去以后尸体不是就变了么?”
“嗯。”
嬴山海淡淡应了声,林云溪听不出是喜是怒,当下一脸欢喜的神情僵硬起来。
“赢哥哥,人家肩膀好疼。”林云溪努力眨巴眨巴眼睛。
姜丞瞧了眼林云溪:“林姑娘若实在没法子,请随我前来上药,姜家不缺好的药师。”
他觉得眼前这位什么都好,就是太过骄横,还有一点就是,在面对与自家将军有关的事时智商自动掉线。
“林姑娘,你那里可有什么趁手的兵器?”
出乎意料地,嬴山海问。
当夜嬴山海在竹苑当着姜姒的面抽出了那把匕首,问她:“怎么样,喜欢吗?”
姜姒一面听他讲着今日发生的事,一面把玩着新武器。
匕首很好,刀刃上寒芒凌厉。
只是……
姜姒手指抚上炳上烫金的字——林,“哪儿来的?”
嬴山海看着她的动作,微微勾唇:“你不是知道了?快试试。”
姜姒将匕首拿在手中把玩,暗暗催动体内灵气注入匕首,用力向前挥去,霎时一道白光随刀刃飞出。
白光所过之处,皆为裂痕。
夜色中,院子里那棵数十丈开外的榕树轰然倒塌。
“还好没对着竹林。”姜姒庆幸了许多。那片竹林可是她从前亲手载的呢,每一棵竹子都是她的心血。
“林云溪手艺是有所精进了。”姜姒满意道,“但,赢将军自己拿不出趁手的东西给我?”
嬴山海霎时窘迫起来,耳尖渐渐成了粉红色,支支吾吾道:“我的东西……都……坏了,没办法修。”
可能满足不了自己女人的要求对每个男人来说都很尴尬。
“她是最好的炼器师……不喜欢的话,过些时日我再送你更好的。”
嬴山海这么说着,大脑已经在搜索各个遗迹里还未被人拿走的神器了,届时他赴汤蹈火也要送她一件好的。
姜姒看他这副模样,顿时心情大好,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好了,我很满意。你看看我,有什么不一样?”
她提着裙裾在他眼前转了一圈。
少女巧笑倩兮,五官舒展开来,在夜色中尤为好看。
“这些天随着修为精进,我也变了样貌。再有不出一月,我便能回到之前的相貌了。”
男人目光沉沉:“嗯,很快就成人了。”
“想什么有的没的!”姜姒轻轻捶打他的胸口,“再过些天,等我实力恢复些,倒要看看哪个敢说我姜家的不是。”
姜姒眯起好看的凤眼,跟刚才那个娇俏少女判若两人:“荒野死尸的事你先去查,大可不必顾及其他三家。”
反正又不是她姜家杀的人。
“山海,我最信你了,嗯?”
嬴山海笑着点头,将她揽入怀中。在姜姒看不到的地方,他笑意全无,好像撕下一层假笑的面皮。
“阿姒,现在的你,很好。”
他埋在她颈窝处,很是迷恋地蹭了蹭。
姜姒正想推开他,却被用力箍住,耳边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阿姒别动,有人。”
下一刻,嬴山海飞身向榕树的方向去了,夜色中倒下的榕树巨大阴沉,巨兽一般骇人。
此刻与大陆同生的另一只巨兽正化成人形站在它的残肢上,夜风拂过,四周寂静无声,只有他衣袂飘飞。
半晌,姜姒问道:“是谁?”
“跑了。”他答。
“有人坐不住了。”
他转身给姜姒一个温暖的笑容,一个除了姜姒谁都无缘看到的笑容。
在皓月清辉下踏过千家屋顶的人慌慌张张,脚下生风,直到离姜府很远才敢稍稍慢了脚步。
此时的她已心跳如擂鼓。
虽然是在夜晚,可她清清楚楚看到了那女子的模样,赫然是未长成的姜姒!一定是她,不会错!
见过姜姒一眼的人就不可能错认了她,那在尸山血海中揉炼出的气息,虽是光风霁月的女子,却也极为可怕。
她与姜姒自小熟识,任谁认不出来都可能,她绝不可能认错。
还有,嬴山海那句“阿姒”,他叫得那么缠绵。这世上再没人能教他如此温柔。
姜姒,她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