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鼠一族一直居住在远离人烟的地方。
尔朔自幼便被长辈再三嘱咐,人类不可信,一定要远离人类,只有族人才是同伴。
但,人类还是找到了他们。
那晚,烈火中,年幼的尔朔看着逃窜的族人被人类一个个捕杀,摇曳的火光,照亮人类贪婪又狰狞的面孔,反着血红色的光。
尔朔被母亲护在怀里,他的父亲拼死把二人护送到了一处破庙,可他的母亲最终因为伤势过重,没能扛过那一夜。
尔朔藏身于破旧的佛像中,躲过了来追杀的人类,从佛像的裂缝中,尔朔见到了人类残忍的嘴脸,即使是母亲的尸体,也被他们贪婪地争抢,生吞活剥。
只为了那该死的长生梦。
贪婪也害了这群人类,没过多久,他们纷纷口吐白沫倒地不起,脸色逐渐由红到紫,最后煞白,再也没了呼吸。
尔朔从佛像中走了出来,双眼红肿,满脸泪痕,双手紧紧握拳,指甲里浸出丝丝鲜血,他想放声大哭,但却发不出声音,过度的悲伤让他暂时失声了。
尔朔瘫坐在地,看着一地残碎的尸骸,他甚至不能为自己的母亲收尸。
他艰难得走回村子,村子里是和破庙同样的场景,贪婪的人类和支离破碎的族人,尸横遍野。
尔朔放了一把火,离开了。
耳鼠一族如在自愿的情况下,割下自己的肉,服下可医百病祛万毒,但若被强夺,那它们的肉就是剧毒之物,吃了只会痛苦的死去。
这是长辈们告诉尔朔的。
但人类并不相信,他们只相信长生。
年幼的他为了生存,被迫藏匿于人类市井中,化名尔朔。
尔朔独自一人,过上了边逃亡边谋生的日子。
因为没有固定的居所,每晚合眼入睡前,他都会惊恐得看着那陌生的门,生怕下一秒会有人冲进来将自己生撕活剥。
十几年过去了,他见识了人间百态,爱恨离愁,也学会了人类的尔虞我诈。
尔朔在躲过了无数次人类的追杀后,逐渐变得游刃有余,追杀他的人类有时还会被耍的团团转。
不过,他还是栽了。
在一处偏僻小巷茶馆,吃茶时被人下了药,药效瞬间发作,他只觉天旋地转浑身瘫软,他跌跌撞撞逃了没多远,昏倒在了李家门口,后来被李妍芖捡回了家。
起初,尔朔在睁眼的那一刻,先感受到的,是对人类的恐惧。
那恐惧瞬间席卷而来,笼罩全身让他动弹不得。
族人和母亲惨死的景象历历在目,又因为药劲未散,尔朔全身无力,只能躺在床上,他死死盯住门口,生怕下一秒进来的人类会把他活生生吃掉。
不过,从那扇门进来的,是李妍芖、婕儿和姝儿。
李妍芖,那个慌里慌张手忙脚乱的大小姐,用手轻轻摸了摸尔朔的额头,从额头传来掌心的温度,和她关切的眼神,让尔朔自失去父母十多年后再一次感受到了温暖。
他像是久旱逢甘霖的枯木,贪心得沉溺在李妍芖的温柔中,不愿离开。
这是尔朔第一次在一个地方停留这么长时间,他住在李家近一个月了。
尔朔之所以不会久居一处,是为了躲避追杀他的人类,从被灭族的那晚起,人类的追杀从未停止。
但这次他真的舍不得离开,舍不得离开李妍芖,十几年来,他如浮萍一样东飘西走,被人像对待野狗一般冷眼相待,还要每晚担心自己的安危。
除族人和父母之外第一次有人类对他这么好,他也想做点什么报答一下,当然,住这么久的原因也包含怕李大小姐用她蹩脚的医术治错病。
随着身体渐渐恢复,尔朔就开始布置结界罩住整个李家,防止自己的行踪泄露。
俗话说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追杀他的人找到他的办法很多。
那茶馆蒙面人手中把玩的玉扳指,是耳鼠一族代代相承的族长信物,可以感应到耳鼠一族的位置所在。
蒙面人的手下循着玉扳指的指引,找到了尔朔的位置。
在尔朔布下结界前。
之后,对方在远处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吃喝拉撒睡),当然也看到他布置了结界。
手下将尔朔的动作一一报告给蒙面人。
“哼,十二年前,那晚,兄弟们都栽在这群畜生手里。”蒙面人攥紧了那写着“耳”的玉扳指。
“追了这小畜生这么多年,差不多该收网了。”蒙面人用力一握,玉扳指竟被他可怕的手劲握成了粉末。
三个手下被蒙面人散发出的杀气吓住,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你们几个,起来,把这东西丢到李家院里,上面施了法,只要让李家那蠢丫头看到,必中。”
蒙面人从怀里拿出一个拳头大小的包袱,小心地打开,里面是一支精致的玉簪。
那簪子质地雪白,通体清透,更难得的是簪头的雕花,一朵栩栩如生的牡丹,而且一抹嫣红点恰好缀在牡丹的花瓣上,看得出价值不菲。
“嗤。”一个手下见平常凶神恶煞的主子如此小心谨慎,捂嘴笑出了声。
“咻,咔!”那簪子被蒙面人甩出手,带着破空声,扎透了手下的手掌。
“啊啊啊!啊——!”那手下颤抖着手掌惨叫着。
插在他手心的簪子突然起了变化,簪头上牡丹的那抹红色突然流动了起来,顺着簪子流进伤口。
那手下瞬间开始口吐白沫,然后七窍流血,浑身抽搐,过不久就断了气。
簪子上那抹红色退了回去,牡丹也重新变回红色。
蒙面人隔着布,把簪子拔了出来,重新包好:“这簪子里,封着那畜生的心头血,触之必死,若是刺入体内,那他还有半柱香能活,若是天天佩戴,就会慢慢的被这心头血沁入,最后毒发身亡。”
“不想死的,就用这块布包好,这是那畜生的皮做的。”随后蒙面人将簪子放在桌上,示意两个手下拿走。
但,两人磨磨蹭蹭,谁也不愿去拿那簪子,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干瞪着。
蒙面人一拍桌子,簪子被震起到空中,而后他一弹指,簪子飞出扎在一个手下额头上。
不一会,这个手下就咽了气。
蒙面人把那包簪子的布随手一丢:“还不快滚。”
他只用平静的语气,也给人喘不过气的压力。
仅剩的这个手下,连忙包好簪子,连滚带爬地跑了。
这手下带着簪子来到李家,隔着院墙丢进去,也不顾着能不能被李妍芖捡到。
他丢完簪子,逃也似的出了城,打算再也不给蒙面人当手下了。
李家,那簪子好巧不巧砸在李妍芖头上,好奇的李大小姐捡起来打开皮包看到簪子的那一瞬,被簪子深深的吸引住了。
她不由自主地就带上了簪子。
与此同时,跌跌撞撞逃出城外的手下跑得气喘吁吁,找了块石头坐下歇息。
一阵紫烟席卷而来,再等紫烟散去,那石头上只剩一身布衣。
蒙面人站在一旁,舔了舔指甲间隙的血渍:“气血还挺足,早知留作药引了。”
说完他一拂袖,再次化作一阵紫烟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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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一天天过去,那簪子对李妍芖的影响渐渐显露。
她时不时就会觉得精神恍惚,浑身无力,关节酸痛。
起初并没在意,直到那次她突然间昏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