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门共有五道。据前辈所言，偷走战甲之人，困在地狱道中。

他们所经的山石道，所困之人皆为名利俘虏，风霜道中尽是为情爱所累之人，地狱道听说乱糟糟的，也不知怎么个乱法。

谷小澈一面警惕，一面扯着重默的袖子步步紧随，背靠大树好乘凉啊！以后这般机会不多，她要好好珍惜。

名为地狱，一路所见却是欣欣向荣，人人和睦。夫妻同行，少年出游，比武卖艺，这大抵是人间繁华热闹之时。

要说哪里有异，便是街上行人的颜值颇高，都快赶上仙界了。若是水土好，人被将养得好，也不足为奇。

一切都很，正常？谷小澈还记着先前上仙的话，保持三步以内。

两人虽隔了小段距离，分明也是同行，加之谷小澈时不时看向重默几眼，那神情落在在此间人眼中，又是一对怨偶。

男人的视线不时瞟过谷小澈，夫人和姑娘们则偷偷打量着重默。

这些人几个意思？谷小澈暗暗猜测，小手忽然被温厚的手掌包裹。

重默视若无睹，不疾不徐地牵着她走，偶尔凌厉的目光扫过去，于是众人收敛很多。

谷小澈尽量平复微微加速的心跳：她还没被拉过小手呢，上仙怎地连个招呼也不打。

但见街头只有男男女女往来，没有小孩老人。隐约记起书中有所提及，地狱道也跟情爱相关。谷小澈悟出新的重点：莫非出入此地，必须成双成对？

如此说来，前辈的行为也不难解释。先前已误会过上仙一次，怎会在一个地方栽两回跟头，她暗骂自己粗鄙。

再次住店时，谷小澈万事都听前辈安排，听他说到“一间”时内心毫无波动，甚至颇为感动。

“小二，住店。”他们刚拿到房号，门外一阵香风袭来，柔媚的声音传来。

女子飘摇而至，软如杨柳，进来先对重默抛个媚眼，分明是刻意为他而来。

谷小澈：就算他们此刻是假扮，这也太不把她当回事了吧？

明目张胆地勾引，当她是死的么？

重默半点反应也没给，拉着谷小澈往楼梯上去，迎面下来一锦衣公子。

他见到谷小澈容貌，赞道：“好一位清秀雅致的佳人，可惜啊可惜。”

清秀雅致。谷小澈摸了摸自己脸皮，可惜什么，这里的人怎都奇奇怪怪的？

重默拽着谷小澈的手微微用力，加快步伐，警告地回望一眼。

锦衣公子被他眼中饱含的煞气镇住，直到两人消失在楼梯转角，才摸了摸鼻子，嘟囔道：“什么嘛。”

重默静静坐在那，谷小澈料想他大抵是被干扰太多次，心情不爽，于是摇身一变，化成一个翩翩公子，嬉笑道：“前辈不必烦恼，明日我换了男装罢。”

男装更糟，重默少见地叹息，“不用，尽快拿到战甲，离开此处。”

谷小澈变回原本模样，些许失望，她还没试过男装出行呢。

“战甲在谁手中？”

“妖王。”

苦门之中不都是人么，怎会有妖？

重默跟能读懂她心声似的，“他比较特殊，所以入了苦门，同凡人一样，若遇上你们太乙门人得了救赎，便能得道。”

“那，岂非我若允诺助他脱离此处，就可拿到战甲？”谷小澈机智道。

“他若不愿走，你如何救？”重默反问。

还有不愿离开的？谷小澈表示，见识不够，果真开了眼界。

“许多人不是不能出这道门，而是不愿。”他的语气随意自然，“舍不得，放不下，沉迷苦海，就能骗自己还在。”

帝王在日日案牍劳形之中反复品尝权势便觉欢愉，剑灵拥有法力也甘愿堕入轮回是为提醒不要忘记。人是如此，妖亦不能免。

“那不是很难办，”谷小澈往床上一躺，长叹，“妖王心，海底针。他到底想要什么，我们若给不出来，不是要打一架？”

她侧身翻了个面，朝着重默的方向问:“前辈打得过那个妖王么？”

重默目光落在她身上一会，动了动喉咙，“自然。”

“那为何战甲会在他手里？”

“他偷的。”

谷小澈想起他说之前受过伤，还被剑灵偷了一魄，料想妖王也是在那时拿走战甲的罢。

寻宝的仙人危险系数真高。谷小澈暗想，还好太乙门人只要救苦救亡，任务虽重，却无生命危险。

说起打架，谷小澈不由蠢蠢欲动，连手心都在发烫。

妖王住在洞府之中，距离客栈千里之遥，于神仙不过瞬息可至。重默一掌轰了洞口，守门的小妖来不及预警已碎成渣渣，群妖闻声密密麻麻自洞穴而出，将他俩围在中间。

重默带着谷小澈一路斩妖入到洞中，妖王正在宝座上，两个衣着暴露得女妖精伏于身侧，搔首弄姿，妖王左拥右抱，快活得很。

“师兄尽管去，我来善后！”谷小澈抱住他的剑跃跃欲试。

重默直奔妖王而去，妖怪们握紧兵器，紧盯谷小澈。她拔剑，寒光与煞气让群妖一阵胆寒，不敢靠近。

仗着宝剑之利，谷小澈将剩余妖怪清理干净，迈出三步不到，新上来的小妖又集结成大军，拦住去路。千百只妖怪眼冒绿光，齐齐盯着她，数量委实有点多。

谷小澈打架没有经验，拿着他的剑胡乱砍，一阵冲刺，费了不少体力。她坐在地上喘息，还是别用剑了，不如直接上拳头。

“哈哈哈哈哈，臭丫头没力气了吧！”见她不动，为首的小妖令旗一挥，大军从四方八方围了上来，妄图将她撕成碎片吞吃入腹。

他们最喜神仙血肉，每一块都是充沛的灵气，可涨百年功力啊！

想吃她的肉？谷小澈扯开一个狞笑，看不起谁呢！

她朝地上狠狠一砸借势腾空，一脚踹飞十来个。妖怪如落叶翻飞，呜哇乱叫，她出拳时如一把铁扫帚，所过之处推枯拉朽，无坚不摧。

空手为刃可劈数妖，倒比用剑更省劲儿，杀伤力还强上数倍。解决完群攻的小妖们，谷小澈拍拍巴掌，捡起重默的剑，找了块干净的地方盘腿而坐。

上回大战情形还历历在目，虽说闯下大祸，她始终对踢偏这事耿耿于怀。

是的，她从不敢跟人讲，那日她原本想要踢得，是紫薇帝君的屁股。可能是用力过大，才导致偏位置。

谷小澈虽有反省，实则深以为憾。她要好好观战，学习重默上仙打架的英姿，至少要控制好力道。往后再遇上大战，必须在仙界史上留下好名声，死也死得痛快。

看看重默上仙，面对妖王那临危不惧的风姿！

风卷长袍，也带不走他真金般坚定的意志！

这背影真是非同一般的帅！

重默似乎在跟那妖王争执什么，妖王忽而大怒，拔出战斧朝重默飞去，一斧朝向他的面门，直欲将他劈成两半。

他闪电般侧身，妖王没中，咆哮着一拳打向他腰间。重默腾空而起，袖中一道光束飞出，被他稳稳握住，化成银蛇扑向妖王。

细看却是一条金色长鞭。那长鞭有灵性似的追逐妖王，将他捆得死死地。

重默将妖王一甩，撞向石壁，再手臂一挥，重重砸向地面。谷小澈看得好不过瘾，挥舞着拳头恨不得上去助阵，耳边忽然传来一个声音：“好看么？”

“好看啊！”她兴奋地回，觉出不对，转头。

一只瘦骨嶙峋的老妖在她身旁桀桀地笑，手中还抓着什么。

“清言师兄！”谷小澈大惊，迅速扑向老妖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