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27章 触龙鳞(1 / 1)青叶柔然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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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内朱潜正在批阅奏折,小太监慌慌张张从殿外而来:“皇上,道长他死了!”

朱潜涌起不妙的预感:“怎会如此?”

他才召见了道长,一盏茶的功夫不到就被人杀害,背在身后的手紧握,几乎不用猜想,敢如此胆大妄为的,除了柳家全天下也找不出第二人。

“国师现在何处?”

小太监看出他心情不佳,小心答道,“国师还未出关。”

朱潜颓然地坐回椅子上,柳明容的身影在脑海中浮现,明丽又娇蛮。

皇后与他关系冷淡,皇室对柳家亦早有防备之心,纵然柳家出过多位皇后,也无从知晓,朱家江山代代由国师守护,为的是大越国运昌隆,千秋万世。

他宠爱岳媚盈,是因她人生得极美脑子又蠢,还有些不入流的小心思,这样的女子适合在后宫生存,也适合被竖成一道靶子。

他何尝不知岳媚盈常上眼药,明示暗示皇后的各种错漏。有时他不妨听进一耳朵,藉此打压柳家气焰,偶尔也训斥两句,将这宠妃使唤地得心应手。

柳明容生产那日他亲自派人盯着动静,朱潜也曾希望皇后顾及夫妻情分,不要一味听从柳家安排,做出大逆不道之事,柳家暗卫的出现让他失望至极,结果却出乎意料。

恢复柳明容后位之时他还尚存疑虑,等朱翰稍大些,终是完全相信。朱潜到底念在旧情,将孩子养在她身边一段时日,才交由太后。

他们从前不是这般,大婚后也曾恩爱过一段时日,夫妻情分变得如此陌生,全赖柳家。

朱潜揉了揉隐隐作痛的额头,不再回忆旧事,转而琢磨起前因后果,推测此事乃何人所为。

岳媚盈昨夜又柔柔弱弱地在他怀中哭泣半晌,无非是六皇子在众皇子中,因母亲身份只是个贵人,地位低微被其他皇子瞧不起等,他都听腻了。

她的小心思极不入流,只能做看人眼色的小鸟雀,偶尔扑腾几爪子,掀不起风浪。柳皇后却是个极聪明的女子,还未大婚时他就已经知晓。

皇子众多,妃嫔大多貌美却无用,朱潜能看在眼中的,除了珍妃和岳媚盈,岳昭算得一个。

怪只怪柳家太懂得如何培养一名皇后,柳明容有心计,有手腕,精明得让他格外刺心。岳媚盈有句话说得很对,岳昭是岳家嫡女,只消这个身份,注定会成为博弈之中一枚重要棋子。

不是心性坚韧的女子,如何独自在江湖混迹多年?是以皇后要将岳昭迎回宫时,他并未反对,奈何岳昭软硬不吃,还向柳家靠拢,逼得他不得不使些非常手段。

“你可曾后悔?”有人在他身旁站定,剑尖滴血,落在锦缎织就的地毯上。

思绪被人打断,朱潜顺着那把剑抬头,对方容貌让他有几分眼熟,口中所言也令他费解。

“大胆,连朕的妃子都不敢轻易闯入,谁放你进来的!”他盯着她瞧了一会,想起这丫头是谁、皇后养着的那个女娃,连样貌都长得相像。

朱潜心中冷笑,什么柳夫人捡来的孩子,多半是柳家的血脉。

宫中皇子众多,王孙贵族常有来往,这般出众的容貌,性子跟柳明容年少时该死地相像,才几岁就送进宫来,柳家安得什么心?

想明白这层,朱潜摆了摆手,无力地呵斥,“朕今日心情不顺,不追究你擅闯御书房一事,若再敢有下次,定当问罪皇后和柳家。”

江山到底还不姓柳而是姓朱,未至绝境之时,柳家留下谋朝篡位之名终究为人诟病,再者他手中也不是没有筹码。

朱潜此刻没甚心情去跟一个孩子计较,即使这丫头看上去古怪得很。

“道士是我杀的。”谷小澈看着他道。

缠绕在朱潜身上浓烈的帝王紫气逼得她双眼微酸,甚至生出一层晶莹的薄泪。

这便是那道士一心襄助朱潜的缘由,可惜他道行太浅自以为勘破天机,又动用了旁门左道,违背修炼之人的本性。

如今有莫风师兄在,大越的运势必然流往它该去的方向。

“你受何人指派?”灯火之下的脸庞令朱潜有一瞬恍惚。

柳家应当无人知晓国师的秘密,纵是皇宫之内处处暗线,也不敢明着将手伸进御书房。

他是让皇后亲娘斩断情根的薄幸郎,差点害得谷小澈养娘养父生离死别的凶手,也是和一直担心自己女儿倾覆江山的,父亲。

朱潜相貌俊美威严,毫无疑问是当今天下最尊贵的男子。谷小澈端详着他的面貌,朱潜身上有独属于帝王的猜疑心,后宫朝堂的制衡之术,坚韧得近乎冷酷的意志,六亲不认的杀伐决断。

这些他都已具备,却还缺少一样至关重要的东西。

“江山有什么好。”谷小澈在他身边坐下,毫不担心朱潜会对她动手,还打开了一壶酒。

这香气,朱潜动了动喉咙,是他库房中珍藏的竹叶青。

谷小澈杀了那道士没能让他动容,他也曾踩着败者尸骨步步上位,库房守卫如此严密,她却也自由出入,朱潜终于正视起这个丫头。

谷小澈见他出离悲伤,摇摇酒壶,来一口?

朱潜却只顾望着她出神。

找一名满口疯话的道士算不得稀奇,也不足以引起柳家警惕。若对方已知晓他用意,便该派杀手或暗卫前来,而非眼前这个极有可能是柳家血脉的丫头过来灭口。

他心底冒出一个不大可能却合乎情理的念头:若柳家不知此事,而是这丫头不知从何处得到消息,自作主张孤身前来......

朱潜接过那酒壶仰头饮下大半,低沉的声音缓缓道:“江山是世代基业,我大越开国近百年,传至三代到朕手中。朕是皇帝,不守好基业,难道要做个亡国之君,让它易主么?”

“可江山不会永远是朱家的,”此话对凡间帝王过于冒犯,却是事实,谷小澈提醒道,“大越先祖也是从前朝手中夺来,那个朝代存在才一百二十余年。”

前朝帝王不乏兢兢业业励精图治者,照样没能挽救它将亡的气数,最后一位皇帝是自缢。

“那是前朝,”朱潜冷哼一声,“亡国之君终日只知享乐,敌寇入侵还只知歌舞享乐,如何与我大越相比?”

朱潜自登基以来,二更歇四更起,除了以柳家为首的权臣之势过大,皇权旁落以外,大越的百姓生活富足,一派繁荣。这也是他迟迟对柳家下手的原因之一,只要他们没有逆反之心,谨记君臣之道,他会给他们留条生路。

“你诚然是个好皇帝,”谷小澈绝不否认,“但没有谁家天下能千秋万代。”

“即使要亡,也不能亡于我手。”朱潜从未同谁如此说过心事,暗自纳罕。

身为帝王无疑是寂寞的,他的宠妃不懂,皇后不知,追随的臣子因着柳家之故更是恪守本分,小心处事,从未有人同他这般客观冷静地探讨过,即便清楚她可能是柳家的孩子。

许是她年岁尚小却有着与同龄人不符的成熟老练,这种老练不同于朱翰被精心教养的沉稳,而是一种阅尽千帆的淡然。这其中有那壶酒的作用,也有谷小澈循循诱导的成分。

“历来改朝换代自有定数,对百姓而言,只要下任君主励精图治,保他们生活无忧,谁坐龙椅并不要紧。”谷小澈望着他,“可以是你,也可以是其他人。”

她说得过于直白,事关江山皇位,朱潜态度强硬,冷冷地声音道:“若谁敢动摇我朱家江山,朕拼了这条命也要跟他斗到底。”

这话是在说给她背后的柳家听,话不投机,谷小澈暗暗摇头,留下半壶竹叶青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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