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声响起，聚光灯亮，一片艳红喜庆的舞台灯光映照下，身穿白色西装、手抱吉他的萧洋缓步走上台来，面带微笑，朝着观众们深鞠一躬。

随着他的动作，座下的人们立时变得鸦雀无声。那沉溺于自我梦境的幸福表情从他们脸上褪去，转而一个接一个地看向舞台，眼神如同被磁石吸引。

透过光幕，能看到那一双双眼中逐渐燃起的情绪。那是一种异乎寻常的激动，就像粉丝见到了最钦慕的偶像。

被上头点名封杀后，他已经几年没有开过个人演唱会，也就因此许久没有见过这种表情。但此时这些激动的人脸就围绕着他，上千道目光牢牢地吸在他身上，恍然间，他似乎又回到了曾经那只属于他的舞台上。

曾经…那个还没有灵气复苏的曾经，那个属于顶流的曾经，那个他如日中天的曾经。

现在，在“真仙”的力量下，那本该一去不返的曾经重现了。

萧洋深深地吸进一口气，调整好脸边的麦克，伸开双臂在原地站定。而后，在奏起的背景音乐当中，他开始歌唱，开始以夸张的姿态弹奏，就像他刚作为见习生出道的时候那样。

他已经许久没有练过这本行，本就功底欠佳，再加上年近三十，那在台上的动作实在称不上有多流畅，甚至还可以称之为是“僵硬”，全是凭一股近乎疯狂的劲头在摇头晃脑。

但就随着他扭腰转身，所有的观众都一下睁大了眼睛，他们的脑袋随着萧洋的步伐而扭动，手脚随着他的动作而动作，完全融入到了这场表演当中。

明明此时在厅内的不只是年轻人，还有许多对演艺圈并不感冒的中老年，但此时所有人的表情都如此统一，激动得战栗，就像记忆里最忠实的粉丝为他捧场。

有人在座位间举起手臂，像是举着看不见的灯牌那样左右晃动，更多的人则随着萧洋的街拍夸张地扭动着，握着拳一上一下地摇着，像是在拿着无形的应援灯棒挥舞。

所有人都在卖力地迎合着，动作越来越夸张越来越剧烈，从单纯的迎合、到开始一个接一个地站起身来大幅度摇摆，最后开始僵硬地在原地蹦跳着转着圈，动作节拍与台上那洁白的身体逐渐合一，仿佛在随着萧洋跳着一场怪异的集体舞。

但显然，这动作对于座位中的那些中年乃至老年人来说，并不是容易做到的事情。

细微的咔咔声在音乐下响起，有些人在剧烈的摇动中闪到了腰、有人挥舞的手臂甩得弯成诡异的角度，但他们像是感觉不到这些疼痛一般，就像是…沉浸在一场梦境里。

一曲唱毕，他收起架势，朝着观众又鞠一躬。就在他按下腰肢的一刻，状若疯狂的尖叫声从下而来。

“萧洋我爱你——”

“萧洋——萧洋——萧洋——”

一切都和他记忆中的一模一样。这是属于萧洋的梦境，是源于他记忆的梦境。而现在，这梦境囊括了场内的所有人，所有人都变成了他的粉丝，就像曾经的时代又回来了。

这就是那“真仙”带给他的东西…因为这种力量，他重又变成了这世界的上层。

是的，这便是仙凡有别。仙超脱尘世之上，凡人只能仰望——这才是他向往的世界。

在这个世界当中，他必须要成为仙。不择一切手段地成为仙，哪怕利用的是…妖的力量。

他微微抬起头，透过聚光灯的灯幕，能看到台下那些观众的脸，无一例外都是眼球突出目光呆滞，只有脸上还固定着麻木的兴奋，就像被抽掉魂魄的行尸走肉。

他们已经成功被诱导进了他的梦境，接下来他会将这个梦境“吞噬”掉，这些人的魂魄将会留在这场演出中，成为他的食粮，成为献给真仙的祭品。

让他们成为自己壮大的食粮，以这种方式让他们同样成为“仙”的一部分——这，便是他给予这些人的“缘”。

能有机会接触这样远超于他们程度的超凡，他们应当感激涕零才是。毕竟，能与仙相遇，本就是一种有缘。

若是没有他，若不是他赐予了他们这样的机会，这帮人一辈子也只能是底层的凡人、连见识这种力量的机会都不会有。他让他们窥见了超凡的一角，他们见识到的东西足够普通人付出一生去追求，这难道不是一种恩赐吗？

为了这种恩赐，给他贡献一点灵魂，这代价很微不足道了吧？

萧洋这么想着，直起身来，面带微笑地冲人们行下一礼，正准备再舞一曲。但就在这时，一声响动传入了大厅当中。

吱呀。

那是大门被推开的声音，极度轻微，但此时却如同一记惊雷刺入厅内所有人的耳中。

他们下意识循声看去，愣愣地看向门口——在那透入的灯光当中，正站着一个黑色的人影。

人影逆着光线走进大厅，光幕逐渐从他身上退却，露出那双下比阴影更要漆黑的眼睛，眼光缓缓扫过大厅，最后，定在了舞台上的萧洋身上。

吉他的音乐突然间停了下来，某种脱出控制的压迫感让萧洋弹吉他的手僵在当场，他和着门口那个人影对视，一时间竟有了些呆若木鸡的意思。

——看来，这就是这场梦境的主导了。

原本没有执行局的配合，他是不想擅自行动的。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在门口候了许久，但最后他没有等到队友，却是等到了从门内传来的灵力波动。

斩妖人第一守则：无论以何手段，绝不能让凡人死在眼前。

这是学校赋予他的守则。因此，在这条守则面前，其它的规则都可以暂且让路。

在入门的一刻，他便看到了萧洋身上那幽幽滚动着的灵力，像是提线木偶的丝线般延伸向四面八方，连接在舞台下的人们身上，牵引着他们的魂魄向台上聚拢而去。

他在吞噬这些人的灵魂。

虽然不知道动机，但这种事情可以事后再问。

至于眼下…

韩江尘慢慢取下了背后的长剑，握住剑鞘将其拿在手中。

——在眼前的萧洋身上，他看到了妖的气息。

而他是斩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