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通过广播扩散在场上，全场的寂静因此延迟了一刻，而后雷鸣般的掌声从席位上爆响开来。

精彩。这是绝大多数的观众对这场比赛的评价。原本对战双方只是两个炼气期的修者，还是两个女孩，许多人对此都不抱希望，但事实证明昆仑大学的学生总能出乎他们的意料。

“这就是昆仑大学的妹子吗？”

“抡大锤和挥拳头的妹子，爱了爱了。”

“不说别的，就俩字牛逼！兄弟大受震撼！”

“楚氏今天股市要爆炸了啊，摊上这么一个代言人，这公司可以改卖修仙五金器材了，打上‘昆仑学生专用锤’，绝壁大赚啊！”

“今年想给楚氏投简历，能见到这个小姐姐本人不？”

直播间内弹幕狂刷，观众们毫不吝啬地表达着自己的惊叹。而就在那画面里，在结果宣布的一刻，站立着的楚云衣突然跪倒在了地上，抱着手里的铁锤，眼泪不断地落了下来。

真讨厌啊...明明已经说好了再也不哭的。

眼看着四周的摄像机向她聚拢而来，她赶紧就擦了擦脸，把流出的眼泪抹掉。就看一片掌声中，医务人员开始从两边上场，分成两拨，一队过来扶她，另一队则奔向了那边尽力支撑起身的方沂，两方从两个方向被架下场，重又进到后场进行治疗。

楚云衣刚进到走廊，几道人影便跟了上来：都是楚氏企业宣传部的成员。此时他们看向她的眼神已经完全变了。

那绝不是对大小姐的恭维，而是...对未来领袖的尊敬。

一道身影拨开人群出现，正是楚董事长。在比赛结束后他便立刻下了台来，不顾形象奔到后台这边，见到楚云衣的一刻，那眼中像是有了些特别的情绪。

“云衣，你...”

欲言又止。在这样的场景下，这位久经商场的董事长竟也有些语塞。他看着面前遍体鳞伤的胜利者，一时找不出什么合适的词汇，但有一点是确定的。

他的女儿，已经开始脱出他的掌握了。

最后他还是没说出什么，只是坐在旁边，看着一群医务人员奔上前来给楚云衣包扎治疗。在提前备好的丹药作用下，她身上的伤势很快便不足为碍。

但是，有一点是没法治的——头发。

原本她的头发是披肩的，但比赛中那火符直接把她头发和衣服一起点燃，大半的发梢都被烧掉，边缘长长短短，像是被狗啃过。

“伤我们能治，但这个···”医务人员露出为难的神色，“这个，我们可就管不了了。”

“没关系。”楚云衣摇摇头，“管不了的话，就剪掉吧。”

这话立刻引起了周围的一番小小的骚动，无论楚氏的人员还是医务人员都不由得面露惊异，旁边的楚董事长都不由得喊了一句：“云衣！”

“这是我自己的想法，爸爸。”

楚云衣看着父亲的眼睛，笑了笑：“是我自己想这么做的。对于修仙者来说，这并不算什么。”

一句话被生生噎了回去，四周的人对着眼神，最后也只能按照她的话做。为首的一名医务人员拿出了剪刀，几秒之后，那柔顺的长发便被剪光，留下的长度才刚过后脑。

楚云衣捻着那发梢，原本引以为傲的头发只剩一半不到。围在她身边的宣传员都满脸遗憾，但她自己却满脸不在乎。

“这几天你就好好休息吧。”楚董事长看着这样的女儿，最后还是做回了一个父亲的角色，“下面还有比赛，不过意义已经没有那么大，你尽力而为就好，爸爸也不希望你再像今天这样...”

楚云衣答应着，余光一瞥，却突然看到了什么：那是方沂的身影。此时她似乎也刚刚完成治疗，正有些踉跄地从后场大门走出，离去的背影有些孤寂。

“这次你给公司争了光，下一个季度咱们肯定不会缺人，所有人都会为你骄傲。所以，接下来...”

楚董事长还在说着话，像往常那样教育着女儿。但他话还没说完，就看面前的楚云衣突然站起了身来，目光追随着刚刚方沂离去的方位，似乎思考了些什么。

“那些事等会再说吧，爸爸。”半晌后她突然开口道，“现在，我还有件事要去做。”

她说完，一手挡开身边楚氏企业的成员，径直向前走去。在一众人惊疑的目光当中，她同样快步走出后门，向着场外的那个身影奔去。

楚云衣跟出场外，面前是空旷的体育广场和绿化带。

这时候场内的比赛还在继续，外面没什么人，再加上仙运会期间限制车流，四周显得很寂静，后门这边更是堪称空无一人。

路边的一处长凳前，她看到方沂正站在那里。只不过，此时她的身边，还站着一男一女两个小孩。

两个孩子看起来只有十岁上下，身上都穿着朴素的衬衫，似乎还是小学生。隔着这个距离，她听到他们在叫方沂“姐姐”。

之前听她说过，因为她考上了昆仑大学，家里拿到了政府补助金，弟弟妹妹因此能离开小同、跟着她来到安城念中学，看来这就是了。

楚云衣远远端详着这两个孩子：就看那女孩手里拿着仙运会的宣传小旗、男孩脸上则贴着云绕阴阳的纹章，很明显，他们是刚刚从观众席走下来，在外面等着下场的方沂来了。

仙运会举办，他们拿到了门票，自然要趁着这个难得的机会来给姐姐捧场，也见见属于修仙者的大世面。只不过，这时候两个孩子看着方沂，脸上全都是失望沮丧的神色。

很显然，他们是刚刚看完了方沂和楚云衣之间的比赛，被姐姐的失败给打击到了。

“姐姐，你…”那个怯怯的小女孩垂着手上的小旗，扁着嘴看着方沂道，“原来姐姐，也会输给别人呀…”

方沂拉着她的手，却别开眼不敢正视他们的眼睛，原本就很是瘦小的身躯，此时显得更有些单薄了。

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打击，那个小女孩显得相当低落，旁边的男孩也很失望。但他的失望当中，还带着一点不敢置信。

“姐姐，那个楚云衣真的那么厉害吗？”他说，“你在的那所昆仑大学…有很多这样的人吗？”

“…嗯，是的。”方沂沉默片刻，摸着他的头，“大学里有非常多厉害的人，她也是其中之一。”

小男孩被她说的低下头，看着地面，好像还有些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就在这个时候，旁边的小女孩却突然惊叫了一声：“呀，是你！”

三人一齐向她所指之处看去，正好看到楚云衣正走上前来。不知道是因为她刚剪了头发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三人见了她都是一副意外神色，半天过去，方沂才率先反应过来。

“你怎么来…”

她话没说完，旁边的小男孩就嚷嚷开了：“你、你是刚才打赢了姐姐的那个人！”

楚云衣在他们面前站定，看着面前三人，并不做回答，只看着眼前场景，沉思片刻，而后，朝他们露出一个笑容来。

“我可以和你们的姐姐聊一会吗？”

两个小孩有些惊讶地看着她，似乎有些不明所以。方沂也显得很是吃惊，不过听到她这么说，她也就挥开了两个孩子，让场上只留下她们二人。

对视良久后，她有些生涩地开口道：“为什么你还要来找我？”

“一定需要一个理由吗？”楚云衣反问，“只是我想要这么做，就来做了，这有什么问题吗？”

一句话打出直球，反而把方沂说得有些不知所措了。十几秒的寂静过去，她才有些无奈似的叹出口气。

“我输给你了，这次是你比较厉害，这没什么好说的，你也不需要来安慰我。”

“就是…”她说到这，眼神却又有些垂了下来，“也不知道，输了这次个人赛，后面还能不能拿到好一些的实习…”

这才是她真正的顾忌。她来参加仙运会，本来就是奔着向社会证明自己而来。在她看来，比赛胜负就是她的简历，但现在简历关就已经输了。

楚云衣看到了她眼里的黯然，在原地思考了片刻，而后突然再度轻笑一声。

“那，如果楚氏想找你，你愿意接受么？”

方沂忽然抬起头来，看着微笑的楚云衣，满脸都是惊讶。

“实话来讲，现在楚氏很缺人，尤其缺有灵力的修炼者，”楚云衣说，“如果在这时候…至少在这个暑假，我们能得到一个来自昆仑大学的实习生、还是实力很强的实习生，那就是雪中送炭了。”

“…这是你作为公司领导人的抛出的橄榄枝么？”方沂沉吟几秒，“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谢谢你的好意，输了就是输了，你也不欠我什么。”

“不，这是我个人的请求。”楚云衣摇了摇头，“现在我家里出了问题，我自己解决不了，所以只能请求学校、请求身边同学的帮助——如果你愿意帮我这个忙的话，那我感激不尽。”

她边说着，边朝方沂伸出一只手来。后者看了她良久，最终把自己的手也伸出去，然后，两方握住了。

“好。”方沂说，“我帮你。”

“谢谢你。”楚云衣和那只手紧紧握了两下，看着她的眼睛说，“帮大忙了。”

“没什么，这只是共赢。”方沂说，“不过，我有点好奇你刚才说的…以楚氏企业的体量，居然也会缺人手？就算现在社会上的修炼者还不多，想找的话总还能找得到的吧？”

“这个问题，也是最近才出现的。”楚云衣思考片刻，“似乎是，安城市内出现了一种针对修仙者的病，很多人都中了招。”

“病？”方沂挑眉，“如果是针对修仙者的病的话，咱们怎么没事？”

“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现在外面对此的风声也不多。”楚云衣想了想，“不过…也许学校会知道情况吧？”

此时的她们还不知道。早在几天之前，关于此次心魔污染的事项便已经传到了昆仑大学校内，由现在负责校内事务的柳秀才接收。

而在这之后，第二个得知的，便是校情报部部长、同时也是下一场比赛的选手——姜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