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七章 中元巧遇九大人(1 / 1)呆玉生香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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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回到家的时候,阿翁房里的灯如往常一样,依旧还亮着。

他总是要等着我回了家,才会安心。

他的耳力极好,屋外细微的动静都能察觉。

所以,我没有想偷偷潜回房间,而是一瘸一拐的拴好八哥儿,然后走到他门前,扣了三下房门,轻轻问了一句,“阿翁,你睡了吗?”

没听见屋里的回应,我便打算回自己屋。

就在我转身准备回屋的时候,阿翁的屋门开了,他穿了中衣,外披了件褂子。

他一脸的怒气,和我小时候把三大爷家瓦房踩落了,让他去赔时候的那种怒气一模一样。

我缩了缩脖子,讨好地笑着道,“阿翁,我回来了。”

“您是去了开封城吗?如今天快亮才赶回来。”阿翁忍着怒气说到。

“老天这不惩罚我的不孝来了嘛,还没出灨县就崴了脚了,呵呵~~~”我颠着跛脚,笑嘻嘻地同他说。

“崴哪只脚了?”

听到我说崴伤了脚,他瞬间就怒气全消,赶紧出屋子来查看我的脚伤。

之后,阿翁给我正了骨,舂了草药给我敷上,一直忙活到了快到日出时分,他才回了他屋子去休息。

等我睡醒起来的时候,已经过了晌午。

嘶~~~第一次崴脚,我发现竟还真疼些。

翻起身下床,一崴一跛的走出屋门,便看到阿翁正从外面担了两捆青嫩的草叶回来。

他把拴着八哥儿的缰绳解了,卸了鞍,放了一摞嫩草叶,便任它在院边上待着。

“起来了就四处闲逛,看你那脚什么时候能好!”他见我朝他走去,便开始看不惯我了。

“嘿嘿嘿~~~,我就随便看看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我讨好地笑着说道。

“不用你帮忙,到那边亭下安稳些坐着等吃就行了,我一会儿就把饭食端出来了。”他说着,洗净了手便进东面的庖屋去了。

我赶紧听话地到庭院里的小亭子坐好等着用饭。

院子边上一圈,阿翁用泥土垒了一人高的土墙,把院子团团围住,院墙外行三十余步,是一条溪流。自我记事至今四季从没有干涸过。雨季的时候溪流会变得特别大,阿翁为了固土,在溪流两边各栽种了一片斋婆柚和斋公柚。

最有趣的是,阿翁把岸两边柚地的大小打整得一模一样的方正,斋婆斋公各自都是两排,每排都是二十二颗柚树,斋婆加斋公共八十八。每棵树前后左右的距离都是一样的远近,不论柚子树长多大,也都相互不影响。

今年已经是柚子可摘食的第二年了,每颗柚树上都挂了很多个柚子,斋婆柚十月以后柚皮转色了,口感最好,而斋公柚则需要到十一月份。

虽然现下都还未成熟,但已经远远的可以闻到柚香了。

阿翁是个极爱栽种果蔬的人,虽然田里的庄稼种的总是不尽人意些,但栽种的果蔬倒是长势喜人,都是枝繁叶茂硕果累累的,果子的品相味道也比别人家好些。

院中除了有棵槐树,也栽了柑橘,柑橘挨着墙角边上栽了一圈,这些柑橘都有好些年头了,树大根深,枝叶繁茂,每年我都要爬上墙头帮阿翁摘柑橘,然后一箩筐一箩筐的让八哥儿拖到街市上贩卖,销路倒是极好。

今年看着势头也是丰硕的一年。看来,再过两个月,八哥儿又得天天帮阿翁拉着橘啊柚啊,往长林街一天两趟来回地跑了。

一会儿的功夫,阿翁端来了饭食,素炒青菜,素炒萝卜,还用瓦罐子炖了鸡汤。

“伙食这么好啊?”我笑嘻嘻地捧着他。

“可不是,若不是你脚伤了,我还没机会吃呢,最后七只鸡,如今又少一只了。”他噘着嘴伤神地说道。

“您别伤心了,待我脚好了,我到村北的王啊婆家给您买几窝回来,然后再到市集给您驼两石糙粟米,包您养鸡都无后顾之忧。”我拍着胸脯给他做保证,只想捧着他高兴些。

他见我笑嘻嘻的,便伸手啄了两下我的脑袋,“就你,一天到晚给我惹事儿,前两日做下的担保这么快就失效了!快吃饭!”

“阿翁,跟你说件事儿。”我边吃着饭边说道。

“食不言!”他一边给我夹菜一边说道。

“昨晚上我遇到咱们县的县尉了!”他的‘食不言’向来对我无用。

“就你那爱爬墙头的毛病,遇到他早晚的事儿,不奇怪。”他很淡定的边吃着饭边说道,然后又接着给我夹菜。

“他就是墙头上遇到我的!”我惊讶又好笑。

“县尉主理缉捕盗贼查察奸宄等事宜,你老这么爱攀高上天的,上衙门里挨上几板子也是极有可能的。我可跟你说好了啊,到时候可别让我去捞你,我嫌丢人。”他还是很平淡地给我警告。

我笑嘻嘻地回应他,“不会不会,女儿向来乖巧,绝对不给阿翁惹大麻烦的。”

说着,我夹了个鸡腿到他碗里。

“小麻烦也不行!”

他斜了我一眼,又把鸡腿夹到我碗里了。

我笑嘻嘻对他道,“多谢阿翁,嘻嘻嘻~~~。”

……

养了两三天伤后,我闲得快要疯掉了。

第三日午后,小鱼儿来看我了,他终于来看我了。

我差点感动得‘痛哭流涕’,一崴一跛地踮着脚跑上去抱住他,道“我的小阿鱼呀,你可终于想起你秋姐姐了。”

小鱼儿把我从他身上扒拉下来,嫌弃地说道,“只是崴了脚,休息几天就好了。”

“呼吸不到长林街的人气,我觉得我就快要气绝身亡了。”我伤心地叹息,“我都消失两天了,就没人找我吗?”

“没有。”他简答。

“我真是……伤心欲绝了!”我哀嚎。

“前日一早,阿翁就到茶坊和齐家替姐姐都告了半月的假,所以大家都知道你下驴的时候摔伤脚了。”他扶着我走进小亭。

“什么?下毛驴摔的?”我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震惊地问他道。

“嗯,下毛驴摔的。”他答。

“全部都知道了?”我再问。

“嗯,全部都知道了。”他答。

现在好了,所有人都知道我从毛驴上摔下来了!

我的阿八哥才多高点儿啊,能把我摔伤吗?

那么温柔乖巧的阿八哥居然要担下这么大的‘罪名’,实在是太冤屈了。

“大大,钱家昨日被抄家了。”他扶我坐下,然后拿出包里的小食,一边摆放在桌子上一边淡定地同我说话。

“什么?!灨县首富被抄家了?!”我又被惊到了。

“嗯,县尉大人带着衙差雷厉风行地就给办了,这事儿昨日就在全灨县都传开了。”他答。

我就没出门三日而已,灨县商界就翻天覆地了?

啧啧啧~~~,又错过一场好戏了。

“什么名目抄家的?”我接了他递过来的桂花糕,问道。

“就在钱宅的正门,当街宣的处罚。说是做‘匿税’多达千万贯,并涉及多家商号做不合法令‘大小书契’,放印子钱伤人性命,还为了私利与山匪勾结。诸多证据确凿,抄家没产。但县尉大人宅心仁厚,留了一家子性命,并且返还了一间最小的铺子给他家,继续叫他家卖猪肉为生去了。大人说,这是以儆效尤,杀鸡儆猴,好叫各地的商贩士族都留心些,拿捏好图财的分寸。”小鱼儿一边给我倒上水,一边说道。

“咳~咳~咳~”我一口桂花糕沫喷在小鱼儿脸上,不仅呛到我自己,险些还呛到他。

他淡定的用衣袖拂了拂面,一边递给我茶杯,一边给我抚背。

“卖猪肉去了?”我又问一遍。

“嗯,卖猪肉去了,就在长林街头和东寺街脚叉口河道边那处。以前那铺面原本也是他家卖猪肉的,也不知道什么原因一直留到了现在,如今一家子又都回到了那处。”他平淡地说着。

“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迟与来早。”我感叹了一句。

“大大,如今县里几个大的富商和一些士族也都查出些关联,一并被官府严厉处罚了,灨县现下也能够太平些了,咱们以后劫富济贫的事情也可以歇下了。”小鱼儿说着露出些开心的笑颜来。

“世道的弊病,只有世道能治。身居高位的人,也只有身份更高的人才能压制。咱们呀,能够轻松些活着就好了。”我回他所说。

“县尉大人就很好,他明辨是非,严明公正,替百姓着想,是一个好官,有他在,我们会越来越好的。”他认真的说到。

“嗯,温柔亲善,是个好人。”我啐了口凉沸水,想起那晚的事情,心里还是会有一丝激动。

“温柔?”小鱼儿一下就抓住了关键词,一脸疑惑地看着我。

“哦,那日钱家宴上见了过,看着就温柔,呵呵呵~~~。”我赶紧笑着搪塞。

“鱼啊,姐姐想念茶坊里的小食和茶香了,要不你每日早早的来接我出去说书吧。”我岔开话题。

“秋姐姐,你就听阿翁的话,安稳的歇息几天吧。舞娘子今日让我休一天,过来瞧瞧你,这些小食都是她给你准备的。她还让我把这些银子和这两份书契给你,并叮嘱说让你多歇几日,哪怕没人说书生意惨淡也会留好你的饭碗的。”他把银子放在桌上,笑着说道。

“以前每月工钱都是六贯钱,这月怎么这么多?”我拿过鼓鼓的钱袋,倒出里面的碎银子看了看,大大小小十几块的分量足有四十余两。

“舞娘子说,再过不久就是秋姐姐的生辰了,今年她给秋姐姐的生辰礼物就是:自本月起你正式成为一芳蒹华斋唯一合伙人,茶坊的副掌柜。以后每月按照当月纯利的三成给你,而且待秋姐姐出嫁以后,也可作为秋姐姐的奁产带到夫家。这些银两都是给秋姐姐的,让秋姐姐提前熟悉熟悉作为合伙人的分量,好叫秋姐姐掂过分量后做个明智的决定。”小鱼儿说着,边从他的另外那个背袋里拿出一沓写满文字的纸张。

“合伙人?”我勾起笑容寻问道。

“是的,姐姐看这是专门由官府商务司处签印过的正规契约书。舞娘子已经在上面明文细则,签了字按了手印。叫我带过来与你细看,若是姐姐看过了并同意契约上面的约定签字画押就可。”他移开我面前的茶盏,用袖子擦干水渍,并将纸张平整地放置在桌上让我看。

“这每日午正一刻始至戌初三刻终,中间休息半个时辰我能理解,但是为什么全年无休!?”我看得一脸费解。

我就说嘛,在商不言商,那还能叫商人吗?不先抛出极好的条件,如何吸引皆为利往的凡人呢。

只是,这个‘奸商’居然规定全年无休,还让不让人喘气了。

“舞娘子说了,茶坊可以一日无掌柜,但不可一日舞副掌柜。以后她若不在,你当照看。以前你每月只出台二十天,每天只讲一个时辰,过于散漫了。”他认真的回答,接着说道,“当然,她可接受告假,告假期间每日扣工钱300文。”

“一两银子一贯钱,一贯钱一千文,告假一日300文?那我这再歇息上几日,下个月不是就扣完了?”我问。

“哦,关于这个,舞娘子特别说明了,这些天的不作数,准你养伤十五日,并让你好好珍惜这最后的自由。”他掩着笑意说道。

“哦,那我们这位东家倒真是十分体贴了。”我明朗对他说道。

其实我早已经猜出她的意图,平日我说书的那段时间里人总会多一些,如今抛出这样的条件,想是为了能够多赚些茶水钱。

“她确实是好人。”小鱼儿听罢,情不自禁地应了一句。

“你是不是还有事没交代呢?”我盯着他问道。

“舞娘子说她这辈子没有孩子缘分,便认我做了养子,希望我以后能给她养老送终。”他开心地笑着对我说道。

“所以,舞娘子现在是你义母咯?”

“嗯!”他回答道。

“我就说你今天眉目间多了些喜悦,原来是这事儿。这样也好,你已无亲眷在世,有她做你的义母一并教导你,我也放心些。以后你要好好孝敬她,努力读书,争取弱冠就考个功名登入仕途,给她争气。”我认真对他说道。

他听话地点点头,我继续与他说道,“初一十五他们的生活日后就由我照顾,你家老宅得先让他们住着。但这事儿你得与舞娘子说清楚,不该隐瞒于她,不能让她觉得你做她的养子是另有所图的。”

“秋姐姐,其实义母已经知道这件事了,当她问我是否愿意做她的养子,待她年迈无力之时愿意敬一杯茶为她养老,百年之后能给她买副棺木送终垒坟的时候,我就已经以这件事拒绝了。我告诉她我身上担子重,而且是不能放下不能抛弃的责任,所以不能为人养子。义母听了以后,突然就哭了,哭了好一阵,义母说以后那十几个孩子的生活都由她全权负责,但作为交换,我要诚心实意做她的养子,秋姐姐你要认真帮她料理好茶坊。”他很认真地说。

“既然如此,那就签吧,她都做了这么多了,我还有什么理由拒绝这么‘爱挑担子’的东家呢。”

我一时间五味杂陈,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本无牵无挂,自由自在生活在这世道上,有灨县最好的茶坊之一作为营生,不愁吃穿用度。现下,却因为我和小鱼儿还有那十五个无家可归的孤儿,放弃了她原本富足的生活,怎么能叫人不感叹感动呢。

“义母说,茶坊后方那片空置的大宅子前两年就已经买入了她的名下,那里面大大小小有十二三间屋子,还有两处宽敞的院子,现下已经叫人整修了。她说要把那处宅子改建成为书院,然后把那十几个孩子都迁到里边去,再给他们请位好的先生一并教他们识字读书,女娃就请厨娘和绣娘教她们厨艺和刺绣,以后有门手艺足以傍身。”他见我久久没说话,便对我说道。

“想想她也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子,靠辛劳苦作为生,却也能做出如此盛举,如此品行这世间几人能至。”我忍不住感叹。

曾经最开始有劫富济贫的打算,也是因为想给流离失所的孩子们建立一安家处,有饭食有书读,大了可以各安身于世道,能够得到好的教导,摆脱底层命运的束缚。可当我真正开始做了这些事情的时候,我发现,这个世道生存艰难的人多不胜数,那些银钱远远不够,窃取那些人的东西我也只是想给他们些大成小戒,把他们从那些人身上巧取豪夺去的归还于他们。但我不可以为了救一些人,而一直做着名为劫富济贫实为盗人财物的事情,这样我与那些人也并无区别了。

如今,有人愿意同我们一道,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我心里虽对她过意不去,却更感动,世道再艰难,但总还是有温暖善良的人将冷漠和黑暗稀释。

我想到一事,便又对他道,“你替我问问舞娘子,关于学院的教书先生,是否可以让阿翁去?阿翁的能力你是清楚的,你同她实话实说就可以。”

“今日来,这也是最重要的事情之一,我已经向义母说过阿翁的事情。义母说,若先生愿意涉世,她必然拜谢,也会付予先生不低的酬金。只是我担心阿翁不愿,尽管我们做的事情也算是善意之事,但我不愿意用这样的言辞为难于阿翁。”话语间听出他的愧疚和渴望。

“这事,我会与阿翁细说,你且安心,也无需过意不去。”我拍拍他的肩,安慰他。

“多谢秋姐姐。”他双眼含泪的应了一句。

“哎呀,干嘛,十四岁的男子要哭鼻子了吗?你行了继拜礼了吗?”我笑着逗他,并问道。

“尚未,只是选定了日子。再过九日,七月十五中元节那一日。义母说,那日她会与我一同先到我家祖宅的祠堂祭拜过家人的灵位,然后到寺庙里进香请住持僧人点继报时申,最后回到茶坊里行继拜礼以告知街坊四邻。到时候秋姐姐的脚伤应该无大碍出行也方便些,还请秋姐姐带着阿翁一道来茶坊里观礼吃茶。那一整日,茶坊供应茶汤、素食糕餠和蜜饯果子都是免收银钱的。”他细心与我说道。

“舞娘子这安排可够正式的,看得出她对你的看重,她想让你体体面面的做她的养子。”我欣慰的说道。

“嗯,我知道。”他神色可见感动。

“欸,不对啊,舞娘子总让我称她作姐姐,那我与她便算是姊妹辈分的,你又认她做义母,那你是不是该称呼我做姨娘?”我笑着逗趣他。

听罢,他笑着擦掉眼角的一滴泪花,说道,“秋姐姐可正经些吧,对了,半晌不见阿翁回来,他今日去哪里了?”

“哦,阿翁今日到北谢村给一位过世的百岁族长写墓志铭去了,出门前千叮咛万嘱咐的让我消停些,估计不多会儿就回来了。看日头,该是申时末了,家里那队‘人马’还等你‘调遣’呢,八哥儿早上同阿翁一道去了,也没办法驮你家去,我就不留你吃饭了,你走着回去得三刻钟时间才到家。”我对他说道。

“我今日骑马来的,义母后院养的两匹,送了我一匹。”他笑着说。

“哟,鱼啊鱼啊,几日不见,你都有宝马坐骑了。那宝马可是河套那面来的上品骏马,五百银两一匹呢,你知道的吧?”我笑着说道。

刚才确实没注意看,如今仔细看了才见到院外的地桩上真的拴着一匹骏马。

“五百两白银?一匹?”他一脸的不敢相信。

“嗯!意外吧?惊喜吧?”我拍拍他的肩膀,笑得更欢了。

“我要知道它如此贵重,绝对不会接受的。”我原是为了逗一逗他,倒是让他愧疚了。

“哎呀,甭想那些,舞娘子既是送给你了你就好好用。这些宝马虽然都是私人所属,但是在衙门里均有记录的哟,所以你更要好好的珍惜。”我正经同他说道。

他听罢,乖巧地点点头。

“这些银两我只留下这六两,其余的你带回去给舞娘子,告诉她分量我已经掂量清楚了,但无功不受禄。我也愿意给她做副掌柜,至于工钱她说了算。关于她建立书院的事情,我也该出我的一份力。你和小粳米拿着明日一早拿了赵家柜坊僦柜的秘钥,去取五百两白银和一百两黄金出来。然后后拿到茶坊交给她,就说是我自己,不沾杀人越货违背道义良知的勾当,让她安心的用。”我认真对他说道。

“好的秋姐姐,待会儿回去我就跟小粳米约定时辰,明日一早我们就去办。”他回答。

“回去吧,路上慢一些,不要骑太快,得空闲时多溜溜它,就有默契了。”我道。

“嗯!”说罢,他转身出门去了。

“别落下教你的功夫哟!”见他上马,我又喊了一句。

“知道啦!”应了一声,他骑着马缓缓地走了。

太阳刚落上,阿翁就骑着小驴回来给我做饭了。

我高兴地把银两递给阿翁,告诉他让他随便用。

结果阿翁撇了我一眼,把他的钱袋子丢给我让我自己‘观摩’,里面竟然有三十有余两岁银子和一些铜板。

“想不到阿翁竟然也有如此富裕的时候。”我顺溜地拍马屁道。

他自信地说了一句,“你以为什么人都能请到你阿翁去写墓志铭吗?最近两天,我仔细想了想,单靠你攒嫁妆的话,估计得在我这儿蹭吃蹭喝一辈子。所以,我决定出一份力。”

说完,卷起袖子优雅地走进疱屋烧灶火去了,留下一脸惊呆的我在原地愣神。

……

又过两日,是七夕。

今年的七夕因脚伤未愈,让我错失了长林街头蹦跶观灯的机会,在家被阿翁盯着绣了足足两个半时辰的喜服。

阿翁在院中用木简单地给我搭建了个小小的‘乞巧台’,摆上花果茶酒笔砚针线,然后叫我焚香列拜织女,乞求织女赐予我巧智。

尽管我拿着阿翁给我捉回来的蜘蛛放进最精致的小盒中,并许下美好的愿望。

但很遗憾,织女太忙,未能听到我的请愿。

最终,我的手艺仅仅就是绣了半只鸳鸯。

翌日起来,那只蜘蛛拉了几根蛛丝尚未结网就气绝身亡了,大概是我关蜘蛛用的小盒太密封了。

阿翁说:女子出嫁的喜服一定要自己做,是否穿着刺绣精益做工精致的礼服,直接关乎女子未来在夫家的体面和地位,而且精美的礼服做工能让夫家在宾客面前颜面十足。

别的不说,这话我是信阿翁的。

勤俭持家,精于女工,从擅厨艺,照顾夫君,这些肯定是为妻之贤。

夫贤于廷上,妇贤于庭中,夫妇共济,族才能兴旺。

虽然我平日里穿着男装,练拳脚习武术,可我是女子这点我始终牢记。

古人有云:女子无才便是德。女子若是没有才能那就应该具备良好的德行。

所以,读书、女工、厨艺我一样都不落下,技艺肯定是精良不过内行,但我觉得应该还行。因为阿翁‘品鉴’后说了,受嘉奖肯定是不可能的,体面嘛多少能保住些。

……

又是七日,中元节。

我朝一惯重视七月半的中元,连朝廷都会休沐三日。

七月吉祥,既是怀念先祖的孝亲月,亦是初秋庆贺丰收、酬谢大地的节日。营盆供佛,道俗同乐。

今日,上至官家和文武大臣,下至百姓贫民,皆会行祭祖仪式。祭拜完祖先之后,便会至水边放灯祈福,河湖上泛舟赏月,瓦舍里听书看戏。

所以,一早起来,阿翁便在院墙外不远处,朝着北方,搭好了小小的祭台,点了香烛,摆了祭品,让我去磕头烧冥钱。

阿翁每年都会在这处搭祭台供奉果品香烛,然后躬身行祭拜之礼,良久不起。

我曾问阿翁,祭拜的是谁,他只说:祭拜戍边的千万忠魂。

祭拜过后,吃了早膳,我便与阿翁一同进城。

今日要去茶坊观舞娘子和小鱼儿的继礼。

我哼着小曲坐在小驴上,阿翁牵着走。

“阿翁,这样别人见了会不会说我不孝,姑娘坐着爹走着。”我笑着问道。

“你一向是个逆子,村里人都知道,不必在意。”他答。

“阿翁,昨日说好的事情你不会反悔了吧?”我接着问他。

“反悔自是不会反悔的,但我有个要求,只要她答应书院名字由我来起学院学规由我来定,那我便也二话不说的答应。”他答。

“这事好商量,舞娘子不谙学院治项,她只是想抚养那些孤儿。学院一应开销用度肯定是不在话下的,但治学她不懂。”我肯定的回答他。

“那便好。”他牵着小驴自然地回道。

中元的街道上,有卖练叶、鸡冠花、麻谷巢儿、穄米饭、转明菜花、花油饼的,也有卖冥器靴鞋、幞头帽子、金犀假带、五彩衣服的,还有很多卖小食饮子的,甚至七夕售卖的孩童玩具因为随处可见。

街市热闹,笑颜常见。

“阿翁,你给我买对摩睺罗,我要里面有机械装置的那种。”我骑在小驴上,指着旁边地摊上娇憨可爱又会动的泥娃娃玩具对阿翁道。

阿翁听罢,撇我一眼,道“一天到晚就你事多,要什么颜色的?”然后转身对着摊贩老人温和地问道,“老爷子,您家摩睺罗一对多少钱?”

摊贩老人见到有人问价,放下手中的工具,起身对阿翁道,“公子,这个普通的150文一个,这个会动的300 文一个。老汉家摩睺罗祖传的手艺,经久不磨损不褪色,实打实的结实。您看看瞧上哪个?”

“给我姑娘买一对,她说想要灵巧会动的。”阿翁温和地笑着,看了看我,又对他说道。

“看着公子样貌十分俊朗,想不到姑娘就有这般大小了。若是公子手头宽裕,老汉给您推荐这对儿。这是官家太祖那时候老汉的祖父留下,如今也只剩两对儿,家中留下了一对准备做个念想。这对就拿了出来,看看是否能遇到瞧得上它的人。”老人家语重心长地说道。

“阿秋,我瞧它可爱精巧,你觉得如何?”阿翁转向我,问道。

“嗯,我觉得也好。”我喜欢地点点头。

老人家见阿翁拿出钱袋欲付银钱,便赶紧拦住阿翁的手,认真地说道,“公子稍等,待老汉说完,公子再给银子尚可。老汉并非想讹诈公子,但老汉的这对娃娃原就打算卖二两银子。老汉家中哥儿争气,在东京有了好营生,近日来了信,准备回乡接了老汉一道去颐养。我年纪大了,带不了这许多,很多都是折了价的贱卖的,待去了东京城可能也不会再做这些了,如今也是最后一遭在这处贩卖,所以望公子莫怪罪。公子家姑娘若只是想随意地买着去玩,其他的娃娃也不错,老汉的手艺虽不如祖父,倒也算得是坚固扎实,这些都可贱价再折。”

“二两就二两,她喜欢最重要,也祝愿老先生此去东京一路顺利,长寿长安。”说着阿翁拿出二两银子双手递给老贩。

老人双手捧过碎银,眉目颜色触动,有些激动的对阿翁说道,“贵人稍待,我置一方木盒子装好再给您。”然后他转身选了一个看似陈旧却很精致的木盒,一边用袖子擦泥娃娃放进去,一边带着些苦涩又感动地对我们说道,“说了您可能不信,老汉做了一辈子的摩睺罗,但这也是老汉卖过最贵的一对摩睺罗。家中祖坟所在的山地原属老汉祖上所开的荒地,种了几辈子的地不知道什么原因就成了公家产业,如今为了保住祖坟,需缴纳二十贯钱,凑来凑去还差一些,所以为了尽快凑足银钱只得如此了。但贵人请放心,这对摩睺罗确实是难得的。”

说罢,他用袖子擦了擦盒子,双手递与阿翁。

阿翁接过木盒,温和地笑着道,“老人家不必如此,我相信您家人的手艺。”

说罢,阿翁将木盒递给我,同那老贩又道了别,便才离开。

我们到一芳蒹华斋的时候,舞娘子和小鱼儿已经从寺庙里回来了,此时的茶坊也挤满了前来观礼的人。

见到我与阿翁来到,小鱼儿挤出人堆,迎面上来道,“阿翁好,秋姐姐好。”

“小鱼越发听话懂事了。”阿翁拍了拍小鱼的肩膀,一脸不符合年纪地和蔼可亲,笑着说道。

听到阿翁夸赞,小鱼儿一脸喜悦,显得更乖巧了。

“哎哟喂,九回见面,十回都听阿翁说你乖巧,我耳朵都听出茧子了,你倒回回都受用。”我在旁边都看不下去他两的‘父子’情深了。

“你若能像小鱼一半听话,我也不至于家徒四壁了。”他瞥了我一样,拦着小鱼穿过人堆去了。

今日的舞娘子身着青衣红裙,做了好看的发髻和精致的妆面,比往日更加的明艳动人。

阿翁温和的向舞娘子行了端正的揖礼,舞娘子亦是微笑端正地回礼。

“舞姐姐万福,姐姐今日喜颜动人,明艳非常。”我左右手摆正,微蹲福行以叉手礼。

“瞧瞧,我们二当家穿了裙衫就变得规规矩矩的了,如今还都知道行女子礼了。”她一边笑着逗趣一边过来拉我的手。

“咳咳咳,呵呵呵,姐姐,你别哪壶不开提哪壶啊。”我咬牙低语在面带微笑对她说道。

阿翁要是知道我在东家面前都礼节不置,回家又得倒挂行气一时辰了。

她听罢,笑着看了一眼阿翁,而阿翁,斜了我一眼。

“那件事情你阿翁答应没有?”她拉着我,凑到我耳边低声问道。

“答应是答应了,就是提了个答应你的条件。”我低声回她。

“别说一个条件,十个都行!”她拍着胸脯说道。

“以身相许亦可?”我赶紧顺着她的话滑下去。

她果然没注意就立马应了句“有何不可!”

才应完话,她反应过来就立马给了我后脑勺一拍,“你个小丫头片子,小小年纪不学好!”

“等等等等等等,我错了我错了舞姐姐,以后不敢了。”见她欲转身朝跟在身后的阿翁告状,我赶紧给她拽回来。

这要是叫阿翁知道,那可不只是倒挂行气一时辰那么简单的了,起码得三个时辰!

“这还差不多,继礼还有一会儿,走丫头,我先带你去见个亲戚。”说着她拉着我往后庭走,并对正准备上楼梯的阿翁和小鱼儿道,“小鱼啊,你好好招呼翁先生,我带你姐姐到后院去一趟,一会儿就过来。”

小鱼点头应声去了。

看看着辈分乱的,让我叫她姐姐,让小鱼叫她义母,又让小鱼儿叫我姐姐……

到了茶坊后庭的客厅,刚跨进门,我便见到一个身蓝白的男子和一个一身淡紫色男子。

两个男子资质各有千秋,都是堂堂顶号好的相貌。

蓝白裳男子依旧干净温润如晨曦,眉眼朗朗皓月,端方雅正。

紫衫男子此时眉目间多了些许慵懒和闲适,自在而悠然。

没错,这两人,我都认识!

一个是正经的县尉大人,一个是假扮县尉的不正经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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