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四章 不简单的二当家(1 / 1)呆玉生香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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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快速赶回家中,换了身男子的装扮。

自从认识了余九兮后,我突然觉得,男子面前女子还是着裙装更为好看些。

所以,我已经好些日子没穿过男装了,而且我还去布庄新订做了两身,再过几日应该就可以取了。

收好东西,打了包袱以后,我便出门到驿站租了一匹马,骑马朝着北边的官道去。

这些日子来,我可没闲着,一直借用舞娘子的骏马学习骑马,三四日的光景阿翁便再也不在边上看着我了。

当我知道武七七是梅岭人,也猜到余九兮想要对付梅岭时,我就开始有意地看些梅岭的地形图和记载,按照洪州、虔州的图经上所注,北上官道行一百余里,再往东行五十余里,快马一日半便能入梅岭境内。

上了官道后,路经一驿,我便换一匹马,子时到丑时宿在驿站,寅时又启程,换了第六匹马后,第二日的未正三刻,我就到了梅岭境。

进了梅岭境,又行约莫一个半时辰后,官道驿站还了马,就得徒步进山。

然而,令我惊讶的是,进山的路多得让我怀疑这简直不像有山匪盘踞的地方。

而且,我这脑子对付别的或许有用,对付方位真的就只是一片混沌。这梅岭大大小小山峰就九十九座,具体哪一座是罗汉岭我也摸不清楚了,只得一路走一路向遇到的柴夫、农夫和猎户打听方位。

此时,我脑子里只有一首诗足以表达我内心的惆怅,那便是贾阆仙先生所作“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

倒是这梅岭境的人对这伙山匪的态度真的让我非常诧异,这里的人大多都知道这山匪的来历,对他们山匪的身份也丝毫不见畏惧,且话里话外皆有对他们的崇拜和掩护。

做个山匪还做出一种‘民心所向’的势头来了,要一直以这势态发展下去那还得了,你说朝廷不剿你剿谁?

但也恰恰因为有人心甘情愿替他们做着掩护,所以,朝廷想要硬碰硬地把他们一锅端了也确实是件极为伤脑筋的事情,办不好就是伤民心失民意的罪名。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但王土之上莫非民心,没有下民的朝廷终究只是虚妄庙堂,便也不可称为君上。

我朝官家仁善,是断不会容许败坏民心民意的事情发生的。

我按着上一个遇到的人所指向的路,翻过了四座山后,便再也没有遇到任何人了。

通向罗汉峰的路也越来越难行,林子越来越幽深,除了些不认识的虫鸟鸣叫,时不时还能听到狼叫虎啸之声。

当然,这些我便不觉得害怕,我只是心里有些想念阿翁,舞娘子,小鱼儿,小粳米,苏慎凡,还有……他,想有个人陪我说说话。

入夜后,我爬到了一棵大树上歇息,树下燃起柴火驱赶虫兽。

这是我宿在山里的第二个夜,罗汉峰已经近在眼前了,此时脚下的路也只有一条了,明日再行两个时辰便可到,所以我便停下来想想后面的计划。

次日天灰灰亮我就出发了,到了武家寨哨岗处时已经快到午时。

“你哪里人,上这儿做什么来的?”哨所的威武壮汉肃声凶目地问我道。

“我是灨县来的,与你们少当家相识,是他让我来投靠的,劳烦好汉大哥给通报一声。”我笑着道。

这时,旁边另一个粗汉对问话的壮汉小声道,“这怕不是又打着少当家的名义来寨子里混饭吃的?每隔几个月都有这样的人,二当家也说了,以后若是碰到这样的人,且先试试他的身手,再带去他面前看看,咱们寨子不是让人来吃白食的地方。”

那人听罢,点了点头,转而问我道,“你可会拳脚?”

我赶紧点点头。

他又道,“翻几个跟斗我瞧瞧。”

我放下包袱,麻利地翻了几个跟斗。

见罢,他回身对栅栏后的几人说道,“你们仨儿过来,与他过几招,点到为止,切勿伤了他。”

被他指到的三人翻过栅栏走过来,对我抱拳道,“得罪。”

三人将我围住后,左右两人同时出招,我翻身跃起,不待他们碰到我时,便左右各一脚,将两人踢翻,第三人见罢,使出狠劲儿朝我袭来,我聚气跳起,跃过他的肩头,从他后面按下他的肩,并出膝盖使劲点在他膝盖后的筋骨处,在他双腿痛麻跪地时,一招制服。

一旁的壮汉鼓掌道,“不错,三招便制服三人,现在换我来试试。”

话罢,便朝我正脸出拳而来,我后撤,快速躲开他的招式。

他和武七七一样,使的都是硬功夫,只是他的武功修为比武七七差太多,十个他也不抵半个武七七。

但是,此战,我却不能胜他。

他的拳锋十分霸道,下盘坚实稳重,双腿劲道丰|满,运气踏步游刃有余,动作迅速进攻猛烈,招式变化多样但防守却不足。

刚开始我稳稳地接下他的每一个招式,直到四十招以后,我开始慢慢地弱化躲避,第五十五招时,我被他一脚横扫倒地。

这个姿势,贴切一点应该叫‘五体投地’。

“我认输!”我赶紧出言道,生怕他一个刹不住往我身上就是一手拐子。

他伸手抓住我后背的衣服,一把将我拎起来,顺便还帮拍了拍我沾了尘土的衣角,然后才把我轻轻放下让我自己站稳。

笑呵呵地对我道,“没事吧,看你身量娇小,像个没大定的,没想到竟能在我手里过五十招,行了,你进去吧,我叫他们带你进去,但是想要见我们少主肯定是不可能的,你先去二当家那处让他瞧瞧。”

我抱拳道,“谢谢好汉大哥拳下留情,否则小弟这身板可不够你一拳的。”

听罢,在旁的人都哈哈笑了,是那种打架打开心了爽朗的笑,而非那种鄙视人的笑。

我想,这大概就是有人愿意为他们掩护的地方,只论技艺高低,不分身份贵贱。

在穷苦人眼里,这样少讲尊卑的地方,不用随时对人卑躬屈膝,能够让人活得更自在轻松些吧。

“以后都是一家人,不必客气。”说着,壮汉指了其中一个活泼的小哥给我带路。

“小五,你来带他去二当家的住处。”

我对他抱拳感谢道,“多谢大哥,我叫小实,今日若能得二当家赏识留在寨中,以后还望大哥多照顾。”

他爽快答,“自然。”

说罢,我跟着叫小五的进了哨所。

虽然说那个壮汉的武功十个也不抵武七七半个,可若是每个哨卡都有十几二十名同等身手的丁夫,而同样的哨卡每隔两里就有一道,总共需过了五道哨卡才能进寨子的话,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以他们的实力和所占的天时地利,抵御千名以上厢军不在话下。

明摆的就有这么多的哨卡,那暗地里的机关和守备可想而知。

过了最后一道哨卡后,眼前便是一大方山坳,山寨就建在山坳之中,这个山寨分布成一个阶梯折扇打开状向山腰分布,远远看去土石垒起的房屋足有百户余。

有溪流几条,种满谷的水田,山地果园也一应皆有。

这哪里是个土匪寨子,这简直就是世外桃源嘛!

不得不说,就如武七七所说,这寨中风光的确是难得一见的盛景。

“我们山寨不错吧?”叫小五的男子见我看呆,便问道。

“好美。”我点头赞叹。

“这些田呀地呀,都是我们老寨主闲暇时领着我们种的。”他笑着道。

“啊?”我吃一惊。

他见我惊讶,便笑着道,“老寨主说,我们这些人虽然被官家所不容,但并不是与这世道为敌,我们应该像普通百姓一样生活。”

这里的房屋都是大石混合黏土筑起的,外观看着不仅干净美观,还有些气势恢宏之貌。

进了寨子,随处可见的都是忙着各自手中活计的人,编筐的,担水的,劈柴的,栽种花木的,池子边浣洗衣裳的,以及树下纳凉的老人,见到我们时都和小五热情地打招呼说玩笑,如最普通的村寨一样祥和。

但,内行人一看就明白,这里,不论是老的少的男的女的,除了几岁的孩童,所有人!都是练家子!

其中有几个老人,尽管隐藏得好,但依旧可以看出武功修为极好,绝对不会比武七七差。

从寨脚走到寨头,房屋建得越来越大。

小五带着我走近其中一间大屋,到了门前,门是开着的,小五身手拉了一下门边垂着的一根麻绳,便响起一声清脆的铃铛声。

随之,里面传出一个男子浑厚地说话声,“进!”

小五领着我走进去,堂屋宽敞明亮,中轴两边各摆着一排桌椅,正上方是两主位,主位右侧那边是相邻的一个宽敞空间,里面棋桌旁边,面对着我们坐着一个身穿黑色儒衫的男人,男人面善,年纪约莫四十余,他手里正捏着一颗白棋,但久久不落子。

许是见他专注,小五也静静地站着,不说话。

“落于这处,虽自损白子数个,却能让黑与白平衡,不至丢去半壁。”我上前,指着棋盘上一处东南角的空点对他道。

“但若是我,我会选择落于这一处,接下来不管黑子落于何处,再行两子之后,黑子就所剩无几了。”我再指了指棋盘东北角一处空点道。

我话罢,男人毫不迟疑地将白子落在了第二处,我拿出一颗黑子放下,他又落一子,我继续下一黑子,他再落一子。此时,棋盘上,黑子已经无力回天。

我退后几步,抱拳恭敬道,“二当家明智。”

男人这才将目光从棋盘上转移到我身上,对上我的目光,我也丝毫不躲闪,直直地对上他的目光,就这样定定地互视了良久,他移开目光,又打量我全身上下一番后,才开口道,“你眼睛里的光比常人更坚定无畏,是个狠得下心干大事的人。”

我道,“我只想好好地活着,活得自在些。”

男人露出些深笑,道,“活着和好好地活着确实不一样,你既然想好好活着,那便留下。”

我放下肩上的包袱,掏出一大袋银子,对他道,“武少当家曾经在我饥寒交迫之际给过我五两银子,我许诺过还他十倍,如今我已经带来了,还望二当家帮我转交于他,以报答他当年救济之恩。”

这当然是我编的,以武七七的性格,绝对是个四散银钱的人,而他应当也记不得什么时候出过五两银子的事情。

出此一招,只是想给自己营造点形象,让他们觉得我是个诚信之人,对我稍稍放松些戒备。

只是,这钱,可是我正经攒了很久很久的嫁妆。哎,也不知道报到大人那处能不能给补些回来。

“你倒是个守诺之人,不知如何称呼?”他笑着道。

我答,“钟,单名实。于钟实有恩之人,钟实必还之。”

“阿七今日不在寨子中,外出办事后日方归,你晚些时候再亲自去还他,现下让小五带你去安排个住处。”他温和道。

站在我身后的小五听罢,应声是,然后领着我出门。

“钟实,你家住何处?为何上山来?”就在我要出踏出门槛之际,身后想起一道温和之声。

我转身,看着他道,“灨县章水乡上南村钟家,家中父母早亡,祖母于上个月也因病故去,就葬在家后的小山头上,碑刻钟杨氏二娘。二当家若需派人前往查看便只尽管去,只是我有一个请求,请二当家不要动土开棺。我祖母生前受了太多的苦,只望您手下留情,给她留个清静。我如今身前身后无牵无挂,不喜市井交际,就想找个靠山,然后做个逍遥自在的人。”

我早知道要进这里是极其不容易的事情,核实身份是绝对不会含糊的。

而我,当真也是钟实,而钟杨氏二娘的确是钟实的祖母,那个村的人全都知道我钟实的样子。

只是,那个祖母是我替真正的钟实照顾的。

上南村距离我与阿翁所在的村子有六七里地,钟实是我和小鱼儿的玩伴,当初我们是一起混迹在市坊的铁哥们,他比我小三岁个子同我相差无几。突然有一天,不知发生什么事情,他突然就溺死在贡水河里了,尸身打捞出来的时候,若不是他身上带着的玉佩,我几乎都快认不出他,那时候他不到八岁。

后来我便拿着他的玉佩,替他照顾他的老祖母。

钟实的祖母是个眼盲之人,我自小就有模仿声音的能力,所以模仿他的声音自然也不在话下,又因为他们上南村住的稀疏,尤其是他家,独在一处,不常与村里人打交道,甚至一连数个月都不会打个照面。

所以,当我穿着钟实的衣服,带着他的玉佩,扎着他同样的头发揪揪,说着和他一模一样的话,走在上南村的时候,用小鱼儿的话说,除了长得不太像之外,一言一行皆是同一个钟实。

刚开始只是傍晚些时候偷偷地回去看望,送些吃得用的,见到同村人也只是远远地打个招呼就溜了,我的小驴也是那时候买的,那是我第一次同阿翁要贵重物件。

一年后,当我第一次光明正大的走过上南村时,也有些人是质疑的,但因为他们本身也不常见钟实,都觉得我是混迹在街巷里久了,长大变样了。

就这样,我替钟实照顾了杨二娘整整六年,直到她死的那一刻她都不知道她的孙儿早在六年前就已经死了。

二当家听我话罢,干脆一声,“好。”

出发前,苏慎凡一再嘱咐我,武家寨的大当家武知恒是个和武七七一样大字不识几个的武痴,这个土匪窝里,二当家武未寒才是个极其厉害的角色,学识渊博,懂兵法布阵,为人心机深沉,让我一定要小心。

就交流这一会的功夫来看,他不仅心机深沉,甚是会收拢人心,还是个手腕狠厉之人。

不过,武未寒的温和倒是让我想起了他,因为余九兮也是温和面善的,但就像苏慎凡说的,恰恰这样的人最容易迷惑人心,让旁人为他上刀山下火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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