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侯府,死一般的寂静,除了三房欢喜于赵氏的下马外,定国侯怒气的阴云还没有在各院头上散去。
月如媚一路躲躲闪闪跑回流溪院,躲在被下平复着心绪,在辗转反侧中总算睡下。
可梦中,父亲对她还是一脸冷淡,心里眼里只有月轻玉那个贱人,连同逸辰哥哥、祖母都把她捧在手心上,当宝贝一般宠着。自己呢?娘被禁足后,她成了月轻玉的奴婢,连府里的庶女都不如,如婷和如禧都敢骑在自己脖子上,稍有不慎便被打骂,看着月轻玉被人千宠万爱的模样,心里嫉妒的不行。
猛然惊醒,原来不过是个梦!
可这个梦却真的让她害怕。
这边月轻玉一身轻松,推门入室
不对!有呼吸声!是个女人?
“绿筠?”
跪在地上的人一惊,立刻掩了情绪,应声。
“你监视我?”
“奴婢不敢”
“哦?”
“奴婢按例在小姐房外巡视,察觉小姐不在房中,特在此等候!”
“侯府可没有丫鬟夜巡的规矩,你按的哪条例?本小姐既然不见了,为何不报?”
绿筠一时语塞,夜巡是她的习惯,若是放在以前小姐失踪她必会禀了老爷,可今日,鬼使神差,她觉着人尽皆知反而坏事!
“奴婢死罪,小姐不让丫头夜值,奴婢不放心才每日夜巡,坏了侯府的规矩请大小姐责罚!今日未能及时回禀是奴婢失职了!”
“起来吧!”
语气中没有一丝波澜,绿筠一怔,“小姐,不疑心么?
月轻玉轻笑,“你是外祖家的人对么?”
夜色掩去了绿筠脸上的惊讶,她自认为这半年自己所言所行没有破绽,难道自己早就暴露了?
半响无语
“嗯?”
“是!轻老夫人亲自调教的奴婢,就是为了有一日寻回小姐时留在小姐身边伺候的,小姐怎么发现的?”
呵呵,怎么发现的?绿筠不过是自己身边一个不起眼的婢女,在侯府时干着杂活,在宫里时任人践踏,直到她死才知,娘亲从花楼人牙中买的那个五岁的小丫头在十年后为了报恩一直暗伏在自己身边帮助自己一次次化险为夷,直到被夜逸辰万箭穿心射杀,而她至死都没有向自己抱怨过一句不公。
“幼时听母亲提起过,前几日梦见母亲,才想起你的名字!我刚才只是想确认一下”
没有这样的梦,但她却找不出一条能说服双方的理由。
“奴婢愿为小姐肝脑涂地!”
“今日你探查我的脉象,你一早发现了赵氏母女在我饮食中下毒是不是?”
“是,小姐入府后赵氏便在您的饮食里偷下琵琶红,咱们院里的吃食奴婢都偷偷换了,怕有错漏所以一直在您的饮食里下了解毒丹!只是今日。。”
“今日原本也不是丹药之故,是我自己运气吐血!”
“小姐会武功?”绿筠半信半疑
“是”
月轻玉握住绿筠的手,语气和缓道:
“很多事以后有时间我会慢慢告诉你,这半年委屈你了,夜深了快去歇息吧,以后每日寅时来我房里!”绿筠应声行礼退下
这是月轻玉重生后的第一夜,心绪难平,直到子时才浑浑噩噩的睡了起来。
梦中再次回到了前世
那一世,初见夜逸辰,他说心疼自己命运多舛,想要为自己遮风挡雨。
那是第一个夸她的男子,爱慕她的男子,自此便倾心不已。
他说喜欢月如媚身上的诗情,她就日以继夜的学诗作画练琴,只为他能夸自己一句像她。
他说想要登上权力的巅峰,给她无双的宠爱和尊荣,但需要有人替他征战四方,而她作为定国公后裔却手不执剑真是可惜。
为此不惧别人的耻笑,每日随父习武,为他杀人、征战、排除异己。
他说自己容貌无双,璃王对她情根深重,他手握重兵难保不会冲冠一发为红颜。她便以己为饵设计夺了璃王的兵权。
可待到功成名就
夜逸辰说东武的皇后若是美的不可方物可能会遭到邻国窥视,祸水东引,毫不犹豫一刀一刀的毁去。
夜逸辰说暗地里自己与璃王有私情,亲自挑断自己的手筋脚筋,废了自己一身武功,剖腹取子,让孩子陪着她在冷宫里温度一点点的在怀中流逝。
月如媚说要让自己看看抢了她嫡女之位,皇后之荣的报应,拽着自己的头发,扒着眼睛,一点一点的看着轻家一百九十六口如何一寸寸被扒皮割肉,凌迟处死。
月如媚说若别怕黄泉路上孤单,璃王情种,以她的性命威胁,逼他造反最终害的他饮恨自尽。
她一生就像夜逸辰手里的一把剑,沾满鲜血,待到功成名就时,被主人不假思索直接舍弃了。
十年间上了马,征了战,毁了脸,亡了亲,伤了心,丢了命。
一个是自己的丈夫,一个是自己的妹妹,一朝错信与人,悲惨一生。
梦中她疯狂的制止,可依然改变不了他们惨死的结局。
如同掉入循环地狱,一次次挣扎,一次次沦陷,梦中的歇斯底里,终于在现实中的一声惨叫中醒来。
枕头已被泪水浸湿,浑身冷汗,猩红的眼眸越发狰狞,似要迸出噬人的毒液。
这一世她要为了这一百多条人命活着!这是一世她要为了了爱人活着,这一世夜逸辰、月如媚我要把你们扒皮点灯,祭奠英魂!
“小姐!”绿筠闻声推门而入,冬香紧跟其后。
“今年真的是东武一百叁拾伍年么?”
“是,小姐可是做噩梦了?”绿筠斟茶,冬香拿来外衣。
“是啊,梦见亲人被杀,连你们我都没有护住!”这一次终于可以把所有的情绪放肆的哭出来
这惊天动地的哭声给两个丫头吓的愣住,马上反应过来
冬香擦去月轻玉脸上的泪水,劝道“能为小姐死是奴婢的荣幸,小姐若是眼睛哭坏了奴婢可是死不瞑目的!”
“胡说!”月轻玉一把拉过两个丫头的手
“若是有一天真的生死一线,若不能救我,你们一定要学会自保,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小姐定是做梦吓坏了,说了这么多胡话,我去给您煮碗压惊汤!”冬香刚想起身,被一把拽回
“答应我!”月轻玉一脸严肃,没有听到她想要的回答,手攥的愈发的紧了。
冬香和绿筠对视一眼,含泪,点头,终于,月轻玉脸上挂上一丝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