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手指有一搭无一搭的敲在案桌上,“朕听闻我那未来的儿媳妇病了?”
定国侯的心猛然被毒蝎蛰了一下似的,狠抽了起来,神情略显焦急,头叩在锃光发亮的地板上,心慌道:“承蒙陛下垂怜,老臣那孙女不过是节气变换,发些寻常高热罢了,不碍事的!”
“不碍事?”皇帝提着鼻音反问道
“哼,据朕所知,不是昏迷不醒多日了么?”
定国侯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看来皇帝对于定国公府的一举一动都了如指掌啊!
他抬眸同皇帝对视了一眼,君上冷漠入骨的眼神让他想起月轻玉不明不白的中蛊这件事,定国侯不由得脊背生寒。
月少堂出征前,这丫头便预言过,皇帝可能对侯府动手。
她说的对,陛下顾虑璃王和月少堂同时领兵不会轻举妄动,针对整个侯府太明显,玉儿病了,一下子捏住了少堂的七寸。
定国侯哀哀欲绝的闭了闭眼,他实在不愿将玉丫头中蛊的事同皇帝的猜忌联想到一起。
当初他拼死拼活的保他登上这个高位之上,难道就落得个瓜李之嫌、满门皆输的下场么?
定国侯肝胆欲裂,撕心裂肺的疼。
可刻在骨子里的忠义二字告诉他,即便是君要臣死,也不得不死!
月氏一族世代守护夜氏皇权和天下万民,一个反字...污了月氏百年的名声。
他做不到,这天下他要守,这君心他也要留。
“玉儿这丫头一向体弱,难免有些旧疾,好在府医还能有些用处,已经查到了旧患想来再将养一段时间也就好了!”
皇帝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好歹也是朕的儿媳妇,这将来为皇室开枝散叶的重担还要交到她的手上,既然身子不好...江德福!”
江德福忙欠身应答。
“你,亲自将璃王妃接到宫中调养,用最好的太医和药,这璃王和大司马拼在前线,这王妃可不能出半点岔子,若是太医院那帮废物治不好,朕统统摘了他们的脑袋!”
“是!”江德福忙应声,抬身时眼神不经意的瞥了定国侯一眼,那脸色真是难看到了极点。
定国侯一双老拳攥的指节发白,皇帝这是要留人质么?
他该如何拒绝?
玉儿不入宫,皇帝定要问罪整个侯府了!
这丫头生在大房,一天好日子都不曾享受过!
他这个做祖父的,惭愧啊!
“好了!此事就这么定了,你先退下吧!”皇帝歪在金龙团簇的腰枕上,对着定国侯摆摆手。
定国侯只能躬着身子,言语中透着无尽的苍凉,道:“老臣遵旨,老臣...告退!”
他躬着身子退出大殿,看到不远处缓如龟速的江德福,三五步追上去客气的唤住了他:“江公公,且等一等!”
江德福特意的等在殿外,就等着定国侯来呢,听到他叫自己笑呵呵的行礼道:“侯爷!”
“侯爷可是为了王妃入宫的事?”
定国侯将他拉至一旁,悄声道:“实不瞒公公,我那孙女身子骨弱,宫中也没有个知心的,公公可否...”
劝一劝陛下收回旨意?
江德福笑脸打断定国侯的话:“侯爷莫急!”
不急?
不是你孙女,你当然不急!
“陛下疼爱,别人都求之不得呢。陛下看中璃王自然不会亏待了王妃,更何况这宫里总是要比侯府调养的更滋润些。
在陛下眼皮子底下,王妃能出什么事?
老奴定尽心挑选些伶俐的丫头尽心侍奉,侯爷放心便是!”
定国侯咂摸着这几句话的内涵,江德福打小就跟在陛下身边最是了解他的心思,他说玉丫头在陛下眼皮子底下不会出事,是不是就是暗示他什么?
他抬眸看向江德福见他眼角带着浅淡的笑,抬了抬手道:“多谢江公公提点!”
江德福弯腰还礼。
“不过,玉丫头一直在病中,缠绵病榻,公公的差事能不能暂且缓一缓,女儿家嘛...本侯且回府安顿一下!”
江德福自然卖个乖,“那老奴一个时辰后接王妃入宫!”
客套的谢过江德福后,定国侯没再多言,快马返回定国公府连忙打点着。
云榭院
二夫人一众人红着眼眶守在榻前,月轻玉的烧是退了,可人却一直没有醒过来。
冬香万念俱灰的拉着月轻玉的手,小姐要是有个好歹,她也不活了!
“小姐!你快醒一下醒!”冬香含着热泪,泣不成声。
月轻玉的眼睫颤了颤,似乎要转醒。
冬香忙唤着:“小姐!”
月轻玉艰难的睁开双眼,一双眼皮似有千斤重,模糊的视线缓缓变得清晰,她先是瞧见榻上四角高悬的平安福袋,又听到冬香轻声低唤她的名字,目光流转这才看清楚眼前一众眼眶发红泣不成声的亲人们。
“小姐,小姐醒了!”冬香第一个发现,惊喜的叫了出来。
“玉儿,你醒了?”“长姐!”“大小姐醒了!”屋内的欢喜声抱成一团
“我怎么了?”月轻玉头昏的很,浑身提不起力气,整个人好像被剥离过一般。
“小姐,你已经昏迷了九日了,奴婢还以为...你不要冬香了!”
昏迷?
月轻玉的神思还没有跟的上,回想着发生的一切她不是刚才在院里和月武说话么?
怎么会昏迷了九日?
她抬手……轻轻将手心覆在冬香和二夫人的手背上问:“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快,让我看看,让我看看!”赵大夫背着药箱冲进屋子里,冬香扶着茶几起身将软榻旁让开。
二夫人擦了一把眼泪,忍着声音里的哽咽吩咐道:“雪影,你去把药膳端过来,玉儿一会儿可能会想吃。冰蓝,你去给老夫人报信,就说大小姐醒了,让她不必挂心!南乔,你去宫门口等着侯爷,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是!”丫头们领了吩咐欢喜的退下,南乔往榻上多看了两眼,瞧着大小姐被四小姐扶着坐了起来才放心的离开。
赵大夫直接在踏脚上坐下为月轻玉诊脉,一直没有吭声。
许是诊脉的时间过久,二夫人焦急不已,急问:“如何是不是解了?”
过了半响,赵大夫失落的摇头:“从脉象上开,蛊毒未解,大小姐能醒过来应当是冷香凝毒丸的原因,暂时,蛊毒被抑制住了。”
蛊毒?
她中了蛊毒?
月轻玉面露错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