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逐渐隐退，当最后一抹晚霞从大山收走，夜幕便再次降临在南阳岗，十几天前也是这个时候，自己神使鬼差的来到这个女人当道的世界。

天边开始下起了小雨，唐羽往火盆里添了些柴火，潮湿的木材烧得直冒水泡。

他捧着饭碗，看了看窗外，外面漆黑一片，只有寒风吹过树梢和雨水淅淅沥沥的声音混杂在一起。

“咳咳。”房间里的老妪一边抽着烟斗，一边咳嗽，从她的嘴巴吐出一团团烟雾，她的头发并未发白，却给人一种病殃殃的感觉。

唐羽扒拉进一口糙米饭，艰难的下咽，村中的粮食并不多，唐羽作为现代人想不到有一天吃饭会变得珍贵。

“话说那赵子龙，一杆长枪有三百六十种路数，凶猛无比，在长板坡的里面杀了个七进七出，实为一员猛将！”

“呵呵，赵子龙啊，我也挺喜欢的。”

唐羽话音刚落，徐霜儿接着说道：“不过那长坂坡也不是省油的灯，不仅生得如花似玉，而且虽为女子，却也当上了怡红院的头牌，在江陵传为一时美谈。”

“咳咳咳……”

唐羽被米饭噎住，急转直下的路数令他一时也反应不过来。

“住口，为师平时怎么教导你们的。”舒凤九放下饭碗，拿着筷子：“吃饭时不许说荤段子。”

对了对了，这才像话嘛，唐羽点头赞许，身为师长就应该维护师道的威严才对啊。

舒凤九抽一口烟斗：“吃完饭后再说这些！”

师徒两个已经没有救了。

唐羽一脸黑线，他看向左边。

江舞从刚开始就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把头埋进碗里拨筷子，不知不觉木桶里的糙米饭已经有一半进了她肚子。

“霜儿，江陵城咳咳……最近可有什么动静吗？”舒凤九叼着烟斗，闭上了眼睛吞云吐雾：“听说在城外的难民越来越多了？”

山中物资紧缺，每隔一段时间舒凤九都会让徐霜儿进城里置办东西，至于自己的学生有没有去惹是生非，就不得而知了。

“南边的楚河王造反造的厉害啊，据说已经打到杭州城底下了，流离失所的难民变多也不出奇。”

徐霜儿的筷子伸向桌面的一小碟咸菜。

“战争就是靠消耗人命运转的东西，也不知道这天下什么时候才能安定。”

舒凤九把碟子移开，拉到唐羽面前。

“师傅，我还没……”

“住口，你这孽障，当师姐的让让师弟又怎么了。”舒凤九把烟斗在桌上敲了敲：“你看江舞就没说什么。”

“她都吃饱了……”

“还敢顶嘴，早叫你下山不要去逛青楼。”

“我只是去看人跳舞罢了，师傅你偏心……”

“对啊。”

“您怎么直接说出来。”

“君子坦荡荡！”

两人毫无形象的当着唐羽的面互掐，而他已经开始见怪不怪也不掺和，安静扒拉完最后一口，就对坐着发了会呆，等到所有人都吃完后，唐羽收拾桌面，把碗筷都拿去洗了。

“江小鬼，明天又有货，早上和我去取一趟。”徐霜儿靠在房柱边，抱着长剑拿竹签剔牙：“这次数目不小，成了可够村子吃二十天的粮，挺过冬天应该是可以了。”

“在哪里？”江舞起身推开门。

“福同客栈，可别迷路了。”

“好。”

“二师姐，帮我拿一下抹布……”

唐羽回头一看，房间已经没有了江舞的身影，小木门被推开了，外面雨水如丝如缕的下落，几株芭蕉的叶子被雨水打得摇晃。

“下雨还去练拳啊……”唐羽自己取了抹布，擦着碗筷，这小姑娘多多少少有点自闭，但人不坏，很多次唐羽都看到她给村子里的老人送粮。

他来到这里有一段时间，山中除了南阳岗还有其他的小村落。

大雪来临之前，早上还能看到各个村子的上方有歪歪扭扭的炊烟升起，到了前几天一场大雪过后，炊烟越减越少，最后只剩下南阳岗这边还有人生火做饭。

听说外面饿死的人填满了一个小山谷，有些村子因为没吃的已经开始吃人。

虽然南阳岗形势不算乐观，但总的来说已是相当难得的了。

这背后少不了他那便宜师傅的从中运转，这也是村民对舒凤九格外尊敬的原因，就连看上去最不靠谱的徐霜儿，都为此憋了几天不喝酒，说这样能多让几个人吃饱。

所以有几天她葫芦里装的都是雪水。

看到徐霜儿酒瘾上来后憋的那副模样，唐羽或多或少还是有些为之动容。

“霜儿姐，我能跟着一起去吗。”唐羽擦着碗问。

他知道徐霜儿和江舞两人每隔一阵子，便会带上几个村子里的女壮力，早上离开南阳岗，日落回来时背后都会驮上一麻袋的粮食，够村子吃上一段时间。

虽然不知道是去做什么，但唐羽看到那些瘦骨嶙峋老人和小孩也想帮上忙。

还有另一个原因，那就是他身上身无分文，真正意义上的裤兜比脸干净。或许能跟过去看看有什么机会能赚钱的，唐羽可不想就这么穷下去。

“这些活儿可不适合你，”徐霜儿喝了口酒，呼着热气：“小师弟你就跟着师傅学些真正对你有用的，再不济……”她眨眨眼：“学些男红绣些好看的，拿去城里也能卖出去。”

“我看是你想拿去送你那些相好。”舒凤九伸手拿烟斗敲了一下徐霜儿的脑袋。

“师傅您明鉴啊！”

“没事的，我就去看看，”唐羽笑道：“毕竟剩我一个吃白食也不算事儿。”

“咳咳咳，为师教你的诗文全记住了？卜卦的天干地支会了，认得清天上太阴的星宿吗？”

“诗文是记住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穿越者灵魂的特质，唐羽在记忆力上展现出非凡的天赋。

为了说得过去，唐羽信口瞎说了个理由，说是遇到强人受伤，大部分事情忘的七七八八，患了那失魂症。

于是舒凤九对此大为赞赏，更是肯定了他是紫薇星下凡的说法。

“都记住了，不过师傅您不觉得卜卦一说未免太过虚幻，弟子认为……好像没什么用处。”

唐羽心里嘀咕。

那些诗文是用古体文写的，如果不是原身自带翻译效果，他怕是要变成文盲，还有所谓的卜算学，这要是真的，岂不是天天都可以算彩票，哪还用拼死拼活的朝九晚五。

“卜卦本就是虚幻的，咳咳咳，心诚则有，心杂则无，求来求去就是找个念想，”

“世事一场大梦，是非成败转头空。”舒凤九悠悠吐出一口烟雾：“唐羽，你是我收的最后一个弟子，我会把毕生所学倾囊相授，至于是不是鸡肋，或许你以后就知道了。”

顿了顿，她笑道：“还有一件事，为师告诫你，不要再偷我房间里的馒头了，为师这几天比小七那野丫头还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