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羽自认自己不擅长和二师姐独处。
虽然江舞小自己一岁,但不知为何靠近她自己会有莫名的压迫感,就好像随时有个人盯着自己的后背一样。
不过应该是自己的错觉,哪有人会盯着自己不放的,肯定是他自作多情罢了。
一家不知名的茶肆里,唐羽和江舞相对而坐,面前放上一壶清茶和几样糕点,两人低着头看木板地面都不说话,空气中逐渐升上尴尬的气氛。
思来想去自己终究是个男子,唐羽决定要主动一点,虽然不知道之前哪里遭了江舞讨厌,但还是尽快化解矛盾重要,以后还得生活在一起呢。
他手指叩着桌面,猛然的抬头:
“师姐。”
“唐羽。”
两人同时目光对视了一瞬,然后又快速的躲闪开来。
得,气氛更加的沉默尴尬下去了。
什么都好啊,快说点话啊!
“咳咳,今天的风儿甚是喧嚣呢。”
呜呜呜,造孽,我到底在说什么鬼。
唐羽咳嗽几下,“师姐好像很喜欢练武呢,每天都刀不离手的。”
“刀对我很重要。”
“那有没有想过。”唐羽挠挠鬓角,想了想:“如果有一天不练刀的话,师姐又想做什么呢?”
江舞闻言一愣,看了看身旁的朴刀,双手放在膝盖上,又抬起:“某不练刀……杀不了官犯,村子会饿死很多人,所以……应该不会有那么一天了。”
她挠了挠耳垂斟酌着:“我弃了刀,便好似弃了许多人一样,只顾着自己去了;唐羽师弟方才你也见过那些逃难的人,某有时候会怕南阳岗也会变成这样……师傅说,成了难民,便与为人的路径离远了。”
唐羽沉默了片刻,回想自己来到南阳,江舞给自己的感觉便是个不苟言笑的女孩,偶尔会因别人笑她的个子而气恼,现如今看来,自己对她还是不算了解。
他看见少女放在茶桌上的手,布满了常年的老茧和裂纹,粗糙得像树皮——这得长年累月挥出多少刀?且每一次的挥砍,更多的是为了别人。
“放心吧师姐,”唐羽握起拳头,目光灼灼:“所谓天道酬勤,只有不想活,哪有活不了的道理,无论世道再艰难总有人活的一条路。”
“我有点相信了,”江舞歪了歪头:“师傅平时神神叨叨说的那些话,或许你真的像她所说一般,紫薇命格。”
“那都是老家伙瞎扯的,我就一普通人,除了比别人倒霉点怕死点,其他的还不是一样,上次见你在客栈动手还被吓得半死。”
顿了顿,唐羽喝了口杯中的清茶笑道:“刚好咱们南阳依山不傍水,因地制宜当个山贼王也不错啊。”
“山贼王?”
“对啊,你可听说过白胡子和顶上战争。”
“未曾听闻,某平日只听说书的讲过开国皇帝烈威王和荆棘盛世。”
“好,那今日便和你说道说道,这山贼王的故事。”
唐羽煞有其事,很是庆幸终于能有话题与之交流。
……
茶肆里的伙计端茶递水,喝茶的谈天说地,一声又一声的吆喝此起披伏,空气中有茶的烟气弥漫,淡雅闲散。
在另一处的席位上,少见的有三位衣着素净,谈吐不凡的白衣少女出现在这小茶肆中。
“楼姐姐说的不错,这茶坊虽小,茶却别有韵味,入喉如丝甘而不苦,也算不虚此行了。”一名头戴书生巾的女子如此说道。
“是啊,怕也只有楼姐姐这样的人物才能从污浊市井寻到清静之地,”
绫罗绸缎的女子举起茶杯,“只可惜却无美人陪坐,实为一憾。”
“如果知道李妹妹在此地,这么个小茶坊怕是要被这江陵城中讨诗的男子围个水泄不通了。”楼姓女子笑道。
她穿着一身月白色的衣裙,手执纸扇,眉宇之间略带英气,凤眸含笑明艳端丽,不得不说是绝尘的仕女。
“今年的上元诗会可是很期待李姐姐的诗作啊,”
书生打扮的女子面露向往:“去年中秋诗会,李姐姐凭一首折桂令博得满堂彩,据传那金凤院的花魁谢煜宇对姐姐也是倾慕不已啊。”
“呵呵。”
轻轻的两声笑在浮闹的人间就像是鱼儿换水吐出的水沫,在水面上涌出涟漪。
李小珠和儒生打扮的尚伶皆是眉头一皱,文人之间相轻不是罕见的事情,二人自负才名便在江陵也是独占鳌头,什么人竟敢耻笑折辱?
二人放下茶杯站起来寻声看去,楼姓女子打开折扇,跟在二人身后,用纸扇遮着脸轻轻的偷笑。
“方才是你在笑?”李小珠寻到一处,气汹汹的把手搭在那厮肩上。
尚伶冷哼:“莫不敢认,把脸转过来,方才耻笑我等,我倒要看看阁下究竟有何高论。”
这本该是个恬然的清晨,唐羽喝着茶和江舞说山贼王的故事,讲到趣处难免勾起笑点,殊不知招来麻烦。而很多时候,人的相遇便是如此的不经意,微微的一擦肩,回过头后才发现往事纠葛已经丝丝缕缕,纠缠不休。
“有事?”唐羽讲到兴处被人打扰,不悦的回头。
竟是男子?
李小珠和尚伶退后一步,两人彼此面面相觑,本想着给方才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一个教训,却没有料到对方是个男子,从外表衣着看……可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公子哥啊。
如果在不知对方底细的情况下冒然问罪,虽然二人家世不菲,怕也需掂量掂量其中厉害关系。
见二人沉默,唐羽疑惑的起身,双手合着按舒凤九教的作了一揖:“三位姑娘,不知有何贵干啊。”
莫名其妙的被几个漂亮女人围住,是个男人都无法淡定,奈何唐羽讲故事讲到中途被打断,心中也只剩下不耐烦了。
两人还在天人交战,走在最后面的楼姓女子却是从容上前,收起折扇也是还了一礼:“在下楼月雪,叨扰公子之处还请海涵,今日能有幸见公子之容实乃天幸,敢问公子的芳名。”
这一波彩虹屁以退为进,拍得无可挑剔,可惜自人生开始便是单机游戏的唐羽不吃这套。
“你叫我洪领巾就好了。”
唐羽笑道,这几人来势汹汹,即使后面那楼月雪语气缓和,却需谨慎为重,不可轻易托出姓名。
“洪领巾?”
三人的表情皆是一滞,江陵有唤洪的世家大族吗,好像没有……可寻常人家又岂能养出这等水灵的男子,如此想来必是对方不愿透露,用了化名罢。
“几位还没说前来所为何事呢?”唐羽挡在江舞面前,被不知名的几个人一搅和,唐羽生怕脾气不好的江舞直接提刀砍人。
“这是洪公子的侍卫?”
李小珠一侧身看见了江舞身边的朴刀,唐羽心里万千不耐,女人就是不讲道理,不知所谓的被你们围起来,还不给一个理由。
他注意到江舞额头浮现的青筋,急忙笑道:“非也,此人乃我的胞妹天生便哑了不会说话,平生好习武,刀剑是随身的家伙。”
“那公子的妹妹名字是叫——”楼月雪眯了眯眼睛:“当然不方便也不必透露。”
你可真会整事儿啊,唐羽在心里剜了这最麻烦的家伙,抬头故作从容。
“胞妹名唤……八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