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蔚之自嘲一笑道:
“太后的心意,本宫也猜不准,说不准明日她就会说些什么吧。”
李从菡看着白蔚之露出这种难言的笑容,心生怜意,低下声劝道:
“娘娘,陛下只是一时糊涂,若陛下对折宝林若是真的有心,就不会如此圣宠了。
“这种宠法,颇有先帝之风,而先帝所宠的那些妃嫔中,除了太后,又有几个有好下场呢?”
有句话李从菡心中想到,未说出口……哪怕是太后,亦独守空闺了十几载啊。
白蔚之伸手,揉了揉额角:
“本宫也是那么想的,陛下对折宝林是宠而不爱,所以方才劝你不要去跟她说什么。
“…还是要等陛下改变心意才成。”
李从菡听到这番话,彻底放下了心,道:“娘娘英明。
接着自信道:“折宝林定是看不清这些的。
“她年岁轻不经事,没经历过先皇的时候,迟早会行差踏错,到时候娘娘还能用她的下场,提醒后头的人。”
白蔚之听完这番体贴的话,心中一直堵着的一口气舒畅了起来……要真这样就好了,陛下与她之间的心结就会消失不见。
她放下了按额角的手,浅声道:
“她也是可怜人。”
李从菡不解:“娘娘……”
白蔚之打断,转移话题询问道:“布置场所的事都安排好了吗?”
李从菡注意力被转移,认真说:
“凝和殿已经布置好了。”
白蔚之颔首,“嗯,到时会有陛下兄弟和宫外命妇入宫。
“凝和殿背处是杏岚,上头都是杏树,虽已卸了不少,但旁边还有茅亭、修竹,他们在宴中烦闷时,也可以去逛逛。
李从菡惊讶道:
“臣妾还以为,娘娘是看中了凝和殿离宫后苑近呢。”
白蔚之摇头:“自然不是,宫后苑已是内宫了,不可轻易踏足。命妇可以进去,但是那些王爷,还是要让宫女盯着的,不要乱走动。”
李从菡怔住:
“安王、福王一个十岁一个八岁,年岁都小,娘娘是在担心五王爷涸王吗?”
白蔚之沉默片刻,道:
“他曾在宫后苑中救起过待选的良家子,那是户部侍郎家的女儿,陛下把那个姑娘赏赐给他做了侧妃,这事说到底…是本宫的疏忽。”
李从菡否定,“怎么会是娘娘的疏忽呢,是那位良家子不当心啊。
又迟疑道:“不过臣妾确实听说,陛下除了给五王爷挑了个家世甚高的正妃,还赏赐了好几个家世很好的侧妃。
“五王爷痴傻,能不能人道都不好说,不知道那些正妃侧妃……”
白蔚之色变,警告道:
“此事不要再议了,在本宫面前说几句无事,但不要在私底下跟旁人说。”
李从菡意识到了她说了不该说的话,连忙应下。
是夜。
雨簌簌落下,窗外风吹。
奚重山踏进坤宁殿时,身上也沾染了几分湿意,白蔚之很妥贴的帮他更换了衣物,声音柔和,动作事宜。
每每看到这样子的白蔚之,奚重山总会怀疑是不是误会她了。
这么好的一个女子,从他是太子时就跟随他的人,怎么可能会做出那张折子上的事呢?
但转念间,这个想法就消失不见。
太后生辰事宜的倏变,用刑得出来的口供,以及白蔚之偶尔流露出的心虚,都让奚重山再明白不过,折上的事就是真的。
奚重山漠然不语。
他静静看着白蔚之忙碌,顺便配合,准备跟前两次来坤宁殿时一样,什么也不主动说,只走流程,然后安寝睡下。
却没想到白蔚之在流程走完后,开口说话了。
“陛下,妾身有一事想说。”
“什么事?”
奚重山提起了些新鲜感,问道。
要跟坦白了吗?
坦白的话,他该不该原谅她呢?
奚重山有些拿捏不定,准备等白蔚之说完了,再做决定。也是在这个时候,奚重山才意识到他如此期待白蔚之的坦诚。
哪怕人都是有私心的,但他是皇帝,在他面前坦诚一定要大于私心。
特别是曾经在他心中风光月霁、光明磊落的皇后。
白蔚之不清楚奚重山的心声。
她只准备等陛下有朝一日不再宠爱折幼君,让那件事情糊里糊涂的过去,就当从未发生过。
因而她说的话,没让奚重山期待落实。
“陛下,这几日宫里的不少妃嫔都跟臣妾说,希望陛下能够去看看她们。”
白蔚之柔声细语道:
“陛下初入后宫的日子并不少,但是所承雨露的妃嫔只有寥寥几个……这么做不利于后宫的人心安稳啊。”
“皇后要说的,就只是这个吗?”
奚重山面无表情地问。
白蔚之察觉出了他的话中有话,垂眸哑然不语。
奚重山愈发失望不悦。
“前朝已耗费了朕每日的大半时辰,若是后宫的人心安稳,也要由朕来负责,那朕是要从哪里挤出时间来,难道把政事给放了吗?”
白蔚之心惊胆战道:
“妾身不敢!
“她们不能讨得陛下的欢心,是她们的错,妾身会训斥她们的。”
奚重山蹙眉,“你该做的事,是平息宫中妃嫔间的人心杂乱,让她们姐妹和睦,光靠训斥是做不到的。”
白蔚之苦笑:“是。”
不训斥的话,她又能做什么呢?
她们是因为宠爱不足而抱怨,并非其他。而给宠爱这种事情,只有陛下才能做到。
陛下若不愿做……
那就只能勉强维持表面的风平浪静了。实则,宫中的怨怼皆会对着折宝林。
奚重山看着沉默下去的皇后,最终还是没有等来他想听到的坦诚,心中叹气,闭上了眼眸。
就在他闭眸的一瞬,白蔚之的声音再度响起。
“陛下,太后娘娘这几日对宫权越发热心了。
“妾身用弄的是太后的生辰,怎可让太后亲自操办为由拒绝,但等太后的生辰已过完,妾身就不知道该怎样婉拒太后了。”
奚重山没有睁眼,平静道:
“此事朕已知晓,做好了安排,生日宴后,太后绝对不会再来打扰你了。”
唯有宫权能帮是吗?
白蔚之五味杂陈道:
“…妾身谢陛下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