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从菡被吓到了，变了神色。

但很快，她就在心里安慰自己，这是在按照皇后的吩咐做事，状态恢复如常。

跟旁边站着的丫鬟道：

“愣着干什么？把何采女扶起来，按下去继续跪。

“明日她也不用去给皇后娘娘请安了，就称病吧，什么时候学好规矩，什么时候再去。”

——砰！

殿门被推开。

几个眼熟的御前内监，在李从菡的眼前闪过，又退回到了殿门口守着。

随之走进来的陛下，眉头紧锁，面若寒霜，望着倒在地上、绣裙腰乱、狼狈不堪的何采女道：

“李修容，你这是在干什么？”

“陛下……”，何采女听到陛下的声音，只觉得宛若梦境，睁开了双眸，挣扎着想要起身。

在场之人，无论宫女还是李从菡、王晴蓁，皆是一副不敢置信的神情，李从菡更是感到了魂魄飘散。

“…给陛下请安。”

她起身请安，手足无措道。

今日晋位，陛下确实有可能特意来她宫里，不过没有来内监通传啊，否则她怎么也不可能，在这时教训何采女的！

王晴蓁忙跟着起来，一样请安。

奚重山见李从菡吱吱吾吾说不出话，何滟又状态不好，便问王晴蓁道：

“由你来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同时对殿内宫女道：“搀扶何采女去偏殿躺着休息，去请太医。”

宫女们不敢多言，连忙照做，轻手轻脚地搀扶起了何采女。

何滟身心俱疲。

她虽有万千话想说，但不想以这番姿态在陛下面前久呆，因而没有挣扎，被搀扶着进了偏殿。

王晴蓁僵住，嘴唇微动。

奚重山看出她害怕，对她道：

“照实说，朕等下还会去问何采女，不要撒谎让朕失望。”

李从菡以为要完了时，听到王采女声音虽怯，却帮她说话道：

“回陛下…李修容在教何采女规矩呢。

“何采女常常对李修容不敬，连带着修容晋位的喜事，她都没有向修容道喜，方才还语出不敬。

“修容平日里是一个温和的人，刚才是是气极了…还望陛下不要生李修容的气。”

李从菡心里的石头落袋为安，双手敛袖抱在胸前，默然无语，做委屈姿态。

奚重山嘲讽道：

“教规矩，能教成这样，朕很难相信皇后敢让你参与宫务，还因此觉得你有功劳。

“连妃嫔去不去给皇后请安，都能自己安排，还真是胆大包天。”

李从菡错愕失魂。

……陛下听了王采女那番话，竟还对她说出这种话来！

这是没有相信那番话，还是对她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了？

无论是哪点，都意味着——

她在宫中的地位，不仅不会因为晋位上升，反倒会因为陛下的不满而下降。

李从菡放下了双手，垂泪道：

“嫔妾确实失了分寸，陛下训斥的对，嫔妾认错。”

奚重山见她直接承认了错误，语塞了片刻。

皇后分权，用的是事多的借口，若取消李修容参加宫务的权利，必然会导致太后再度跃跃欲试。

但这次的事，既然被他撞见了，就不能不管。

不然私刑之风，会越来越甚。

奚重山：“既然认错，事情就交由皇后定夺。

“朕今晚是来看何采女的，没想到她被你折腾成了这个样子。”

李从菡闻听此言，虽不知真假，但愈发难堪。

奚重山继续道：

“朕随时还会来看何采女，你再乱动用私刑，朕一定会看到。

“到时，就不会再交给皇后定夺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转身离去。

守在门口的嘉石，忙跟了上去。

他没想到随口一说，会让陛下撞见这件事，虽说帮了何采女，但也大大影响了陛下的心情啊。

诶，真不知道是好是坏。

“陛下，接下来去哪？

“回兴庆殿。”

“遵旨。”

“等一下，传旨报琼殿，让折才人来兴庆殿侍寝。”

“啊，陛下，这么做会不会不太合适？”

“不会，她善解人意。”

“好…奴才这就去安排。”

御辇越来越远，穿过宫中的车道，路过了夜色中的宫后苑，片片花瓣在明亮的月光中飘舞，昏睡的鸟雀隐藏在树梢之中。

何滟一沾枕，浑浑噩噩的睡了过去。

醒来时，太医已来了又走，她也被转移到了她的宫室，张口询问下人，陛下人呢。

得知陛下仅斥责了李修容几句话，就离去后，何滟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她的随身宫女既喂药，又劝道：

“采女以后还是随着众人一样吧，别再做特立独行的事了。

“这次若是修容娘娘无缘无故欺负采女，陛下肯定不会轻轻放过她。

“结果王采女说什么，何采女平日对李修容多有不敬，陛下立马就改变了心意。”

何滟冷笑，喝完药道：

“她倒是精明刁钻，平日里一副胆小怕事的样子，关键时候，会起花言巧语了。

“太医有说，膝盖要养到什么时候吗？”

“说了，要采女休息半个月，再下地走动比较好。”

何滟蹙眉，“那么久吗？”

“能养好就是小事了，采女不知道奴婢有多担心，但又不敢上前阻拦，害怕修容娘娘会更生气。”

何滟坚定道：

“别担心，不会再有今日的事了，我不会再让人抓到我的把柄。

“对了，陛下到底去了哪里？”

宫女收碗，给窗开了一个小缝散药气，细声细语道：

“奴婢听到了几句，陛下直接回了兴庆殿，但召了折才人去伴驾。”

“她还真是得宠……”

何滟艳羡道：

“被罚跪的换作是她，无论王采女说什么，陛下恐怕都会严惩李修容。

“说到底，还是我不得宠。”

被她艳羡的折幼君，心情一点都不好。

换作是谁，睡梦之中被吵醒，不得不要梳妆打扮一番，坐上轿辇吹风。

心情都不会好到哪里去。

圣旨来时，报琼殿非常喧嚣，陈明河亦被惊醒了。

她醒后，见折幼君没带适合侍寝的衣服来，特意让宫人打开柜子，翻出了几套未穿过的衣裙，由折幼君挑选。

折幼君知晓时间紧急，没法特意回一趟安福殿换衣服，没有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