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六位皇子,最没争位野心,不敢生出一点妄念的,只有三皇子了。
他从出生就被杨贵妃厌恶,罚跪就是家常便饭,二皇子脾气暴躁,抬手就打,把他打半死的时候也有。
后来四皇子长大了,两兄弟一起欺负他,日子更是艰难无比。
全靠母妃是宫婢出生,宫里下人偏帮,才让他熬到成年。
分府出去后,三皇子彻底放松了,头上的大山被移开,简直像是飞鸟出笼,鱼儿入海。
没人管着,又没有王妃,整个王府他说了算。以前不敢想,不敢做的事情,只要不碍着老二,老四,他都想尝试。
现在他后悔了,不该违背祖制押妓啊!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父皇罚他闭门思过,母妃受他连累,被杨贵妃拉去罚跪。
这些也就算了,反正他从小到大,就是这么过来的。
活人不可怕,莲香才可怕啊!
三皇子昏昏沉沉的想着心事,总觉得能听到水声。
身边守着的奴才,说他在发热,吃了药,还是发热。
这是被莲香缠上了呀!
怎么办?宫里有规矩,不能行鬼神之事,该怎么办?
一夜过去,长公主顶着大大的黑眼圈,急匆匆的去了行宫。
太后听了长公主的话,皱眉想了很久。
“李氏能有这份算计?对女子用宫刑,只有教坊司的罪奴。
宫里用一碗红花就能解决,断不会在身上留下伤口。
外面......民间有人做这样的事儿?京城有别的青楼,在用宫刑?”
太后凭着宫斗一生的直觉,猜到了事情的关窍。
可长公主不这么认为,一句话打乱了太后的思路。
“不可能,青楼女子纹身的不多,更莫说留下伤口,那是蚊子咬了都不能抓挠的,生怕身上留下一点痕迹。
京城青楼怎能有人会做这个?宫里都找不出几个,会银针断孕之法的老嬷嬷,宫外怎会有?
母后,宫里有手艺的嬷嬷,老死不能见外人,手艺不能外传啊!”
太后眉头拧成了疙瘩,掌管六宫一辈子了,宫里这种嬷嬷有几个,她是知道的。
验皇家血脉的嬷嬷,这是一辈传一辈的手艺,除非老死在宫中被抬出去,否则一生不能踏出宫门一步。
“真是莲香的鬼魂?不能吧!那是皇陵祭祀之所,百神庇佑,怎会......”
找不出原因,太后开始往灵异鬼怪上想了。
长公主抱着膀子,四下乱看,“母后,李皇后是有点心机,但宫里的事儿,她能伸进去手?
老三是良嫔的儿子,宫里奴才对他们,比对咱们都上心。
再说,李皇后弄个莲香,害三皇子做什么?要折腾,也该折腾老二,老四啊!”
太后横了女儿一眼,“别胡说八道,鬼月邪门的事儿多了。明日让保福寺高僧来一趟,给我念两日经。”
“不如做一场法事?”长公主提议道。
太后无奈道:“为什么做法事?为了老三?谁知道老三遇见鬼了?”
长公主不说话了,这事儿是没法说。
这天晚上,刚入夜,天上升起了一盏盏孔明灯。
京城雹灾时,受难的百姓家里,为了给亡灵祈福,向保福寺捐了不少银钱。
保福寺僧人们,夜间放灯,为受灾亡灵祈福。
太后看到,眼睛一亮,她纠结了一下午,请高僧来行宫,只怕传出去不好说。
有了百姓祈福在先,她要办驱邪法会的名头有了。
姜婉宁跟着,难得出门的陆老夫人,一起去保福寺,捐了一百两银子的香油。
十分有诚意的,花了二百两银子,给李文硕点了长明灯。
长明灯下镇着的名字,不是李锐,而是李文硕。
她知道,夫君的名字,应该是李文硕,而不是作死了的李锐。
这场祈福法会,太后十分满意,至少,她和女儿法会后,睡觉安稳多了。
赶在七月十五之前,皇上带着万般不愿,却不放心皇上的杨贵妃,一同去了皇陵行宫。
在行宫只停了一个时辰,祭殿上香后,皇上急着要去皇陵祭拜。
“你是我父皇吗?”
皇上刚走出大殿,柱子后伸出一个小脑袋,乌溜溜的大眼睛,盯着皇上看。
皇上愣了一下,想起自己还有个儿子来。
“是小六?”皇上心底升起一丝愧疚,父子见面不相识!实在不该啊!
赵承昇从柱子后转出来,冲着皇上咧嘴一笑,“太好了,我终于见到父皇了。”
皇上一颗慈父心,瞬间化成了一汪温泉。
其实朕是个好父亲,无论孩子们怎么闹,都能高高抬起,轻轻放下。
皇帝是慈父,至少,皇上自己这样认为!
这位天下第一的慈父,抚摸着儿子的头,感慨一眨眼,那个生下来能装进靴子里的娃娃,已经长大了。
“最近身子可还好?”
赵承昇嘻嘻一笑,“娘说,像我这么大的孩子,三灾八难的,哪会不生病?我在祖宗身边,列祖列宗保佑,生病也不碍事。”
“嗯!是这个道理!”皇上根本没听出儿子的机锋。
李皇后站在祭祀的铜炉后,想着跟皇上说话,还真不能太绕,瞧瞧,说不明白,就是瞎子点灯白费蜡!
可让她像杨氏那样,直勾勾的撒娇,说要这个,要那样,这个不好,那个不对!
呵!她可做不出来!
赵承昇昨晚被先生教了半夜,怎么应付皇上,学了好几遍。
见皇上这样说,明白先生猜对了。
“父皇,他们说三哥见鬼了,鬼是什么样子?
这里有龙脉,是龙气最旺的地方,龙子龙孙身上有祥瑞之气,不是应该得上天庇佑,鬼魅妖邪退散的吗?”
赵承昇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等着父皇给解惑。
皇上愣了一下,皱眉问:“是谁在你面前胡说八道?这样的奴才,你就该当场打死!哼!你这么大了,竟不懂分辨是非,实在......”
下面的话说不出口了,嫡出的皇子,听了几句鬼怪妖邪的话,跑来问他,这不是好事。
嫡皇子已经八岁,早该入学,是朕疏忽了。
“你既然身子养好了,过几日,朕派人接你,回宫去上书房进学,好好学学圣人之言!”
皇上冷哼一声,甩手走了。
赵承昇没有施礼恭送,呆呆的看着父皇的背影,总觉得父皇,好像不怎么聪明。
李皇后等着皇上走远,从大铜炉后绕出来,拍了拍儿子的肩膀。
“傻了?走吧!刁先生还等着你回话呢!”